“也是,不过依我看,王爷都不愿意来了,姑姑就是搬来如来佛这王妃娘娘也未必能有孕。”
砰
红玉猛地推开门,喊道:“嚷够了没?一个个儿的不干活反倒在此嚼舌根,皮痒痒了是吧?”
小丫鬟没料想红玉能出来。平日里,红玉可是这摄政王府出了名的小辣椒无人敢惹。
“去领板子,一人二十大板!”红玉说道。
那三位小丫鬟们是怕红玉的,但青苑却不怕,“红玉姑娘虽说比咱们高一等,但终究也是下人。这下人惩处下人,不合适吧?”
红玉平生最恨别人称呼她为下人!
她虽是下人,但只听命于苍玺!况且,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连苍玺都没把她当成下人,这个老奴竟然敢如此说她?
想到此,红玉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正要一个健步去教训教训这些人时,傅瓷突然握住了红玉紧握的双拳,“若是本宫说的呢?”
傅瓷的声音不大,眼神也似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唯有那语气带着几分阴狠,让人听了发颤!
傅瓷这话,把那三个小奴婢吓得腿脚都软了,赶紧跪地说道:“奴婢们知错,还请王妃恕罪!”
傅瓷冷哼了一声。
这些人,尽是些拜高踩低的。苍玺宠爱她时,一个个儿嘴上都跟抹了蜜糖一样,苍玺宠爱苏满霜时,一个个儿又争先恐后的来作践自己。
前世里这些冷言冷语听得还少吗?只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连死都不怕了她还能怕什么?
前世里的窝囊决不能再继续。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把欺负过她和她娘亲的那些人踩在脚底下吗?
想到这儿,傅瓷冷冰冰的开口,“打,每人二十大板,在本宫面前打!”
傅瓷说完这话,那三个小仆婢吓得一个劲儿的磕头。倒是青苑显得十分镇定,她不紧不慢的跪在地上,高声说道:“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奴婢们是侧妃娘娘身边的人,王妃若是打也该跟侧妃知会一声吧?”
青苑之所以敢这么说,无非是仗着此刻苍玺正在芙蓉苑,傅瓷就算是要告状也该掂量着些分寸。
然而,令青苑没想到的是,傅瓷就不是一个会考虑后果的人,亦或者说是,傅瓷就不是一个能受人胁迫的人!
“莫说本宫打不得你们四个仆婢,今日就是侧妃说这些话,本宫也照打不误!”言罢,傅瓷朝着左右两个守门的侍卫数到:“江虎、江龙,给本宫打!”
“是!”
江虎、江龙是苍玺特地寻来的武功高手,专门为了守护这梧桐苑。平日里,江虎、江龙两人受傅瓷的恩惠颇多,自然是与傅瓷主仆一心的。
见两个侍卫搬来了板子,青苑才服了软,与那三个小仆婢一样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奴婢们知错,还请王妃娘娘高抬贵手!奴婢们自愿罚俸一年!”青苑说道。
“罚俸一年?”傅瓷笑道,“青苑姑姑真当本宫不知道苏家是商家出身?一年的俸禄,未免对你们四位在苏满霜身边伺候惯了的人,不是什么惩罚吧?”
见傅瓷褪去平日里那副温婉的皮囊,青苑只觉得自己骑虎难下。
“青苑姑姑或许有所不知。在金陵城,本宫被百姓称为蛇蝎美人”,傅瓷上前走了一步,弯下腰对青苑说道,“本宫当时能逼死继母与国公爷的侍妾,自然也能逼死你们侧妃。”
傅瓷这话说的声音很几乎只有她与青苑两个人能听到,但却让青苑彻骨之寒。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苏满霜初嫁摄政王府时,她曾打听过这个女人。彼时,这女人在金陵城的恶名她还特地的提醒过苏满霜。只是,后来的屡次接触都让青苑觉得,傅瓷就是一个受气包。有人说她逼死了傅国公的两位夫人简直就是以讹传讹。
直到今日,看到傅瓷这狰狞狠毒的一面,青苑才知道哪些传闻不只是传闻!
青苑被傅瓷的话吓得跌坐在地上,片刻之后她才如回过神来一般,板板整整的跪在地上给傅瓷行了个大礼,“今日之事是奴婢自作主张,与侧妃娘娘无关。王妃若是降罪,惩罚奴婢一人即可,切莫冤枉了侧妃。”
傅瓷没表态,青苑这贴着地砖的头也就不敢抬起。就这样,青苑一直跪到江虎、江龙把她驾到刑凳上那一刻。
看到这刑凳,傅瓷的记忆匣子仿佛一下子被打开。
初见苍玺时,是在国公府。彼时的太子殿下与玺王爷一起为国公株守,傅青满忽悠她放出两只恶豹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彼时,她本想以命相搏,让傅骞治傅青满的罪。却没想到,傅骞护犊子能到了在百官面前都毫不吝惜的借着太子给的台阶特赦了傅青满。夜里,她发现淀茶被毒死,又借淀茶之死想败傅青满一道。却不料,太子的偏心反让自己被绑在刑凳上。
彼时,多亏苍玺出手相救。否则,傅瓷也不知道凭借当日那个由头她会不会被傅青满的人活活打死。
时过境迁,再看到这刑凳,傅瓷感慨颇多,以至于这院子里的哭喊声她一句都没听见。
这才不到两年的光景,傅瓷却觉得过去了许久。长久到,她误以为自己差点儿就跟苍玺白了头。
板子的声音听了,那四个婢女的哭喊声也渐渐的弱了,但整个院子里仍旧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情比巴峡哀猿好不到哪儿去。
“打够了?”傅瓷问道。
江虎拱手回禀道,“启禀王妃,够了。”
傅瓷应了一声,“那就差人把他们送回去吧。今夜的事情,你们出去说也好,不说也好,本宫就等着天亮,等着王爷与苏侧妃前来问罪!”
言罢,傅瓷挥了挥手,示意江虎、江龙把这四个人打发走。
傅瓷一行人进了屋,红玉脸上露出了笑容拍手称赞道,“解气!太解气了!咱们王妃不发威,还真当成病猫!被咬了吧?”
“红玉”,香罗唤了一声。
红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红玉说话有失,还请王妃恕罪。”
“你这丫头”,傅瓷点了点红玉的眉间,接着说道:“你方才说想让我离开摄政王府?”
见傅瓷又提起了此事,红玉赶紧接话道:“正是!属下瞧着主子在王府里呆着也太闷了些,不如出去散散心,小住一段时间。眼不见为净嘛!”
话是这么说,但是傅瓷却下不了决心,遂而进一步问道:“你想带我去哪儿?”
红玉假意冥想了片刻,说道:“回金陵,去季先生的竹林如何?”
“十七?”傅瓷微微蹙眉,反问道。
红玉点了点头,“属下瞧着,季先生待王妃是真心的。何况,王妃与桂雨相别已有半年多的光景,咱们就当是游玩!如何?”
傅瓷低头忖度,红玉给香罗使了个眼色,示意香罗趁热打铁的劝解。
香罗会意,给傅瓷倒了杯茶,“奴婢看合适。再过一月也到了晋夫人的忌日了,王妃何不趁此机会回去祭拜。”
听香罗提起了晋子澄,傅瓷轻轻唤了一声,“娘?”
香罗点了点头,“是啊!主子您嫁给王爷后还没好好的祭拜过晋夫人一次,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吧?”
“这”,傅瓷有些为难,红玉见她有所动心,干脆火上浇油,“与其呆在这么个鬼地方天天看人脸色,倒不如去季先生哪儿游山玩水,还能祭拜缅怀一下王妃的生母。”
“可我毕竟是名义上的玺王妃,离开王府回到金陵,恐怕”
不等傅瓷说完,红玉就给打断了,“您为王爷考虑,他替您考虑了吗?当初为了巩固势力把苏侧妃迎进了王府,王爷嘴上说着深爱您,却与苏侧妃孕育了婴孩。今日,他明明知道您正在与他怄气,却还是去了苏侧妃那处!我的傻王妃,您何须事事忍让,事事替他考虑?”
红玉这么一说,摆明了要点燃傅瓷心中那将熄未熄的小火苗。
但是,傅瓷也不是不理智的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走”,傅瓷说道。
“为何?”红玉问道。
傅瓷拉住了红玉的手,“不怕你笑话,我一走,王爷的处境就危险了。”
红玉叹了口气,等着傅瓷接着说下去。
“王爷与我本就是被周则贬谪来此的,我若是提前回去,岂不是让周则有了出兵讨伐王爷的借口?”见红玉听得认真,傅瓷接着说道,“眼下,王爷羽翼未满,周则出兵,最多两败俱伤,王爷这边占不到丝毫的优势。”
傅瓷这一席话,让红玉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些,苍玺可没告诉过她啊!
不过,这更让红玉坚信,她的主子没有娶错妻子。
红玉最终还是没能劝动傅瓷。
朝阳打进屋里的那一刻,红玉彻底放弃了劝傅瓷的念头。看样子,他们这位王妃娘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不到玺王爷的绝情,傅瓷大概是不会离开了。
天亮后,傅瓷没像往常一样为苍玺准备早膳。她相信,这些事情自有人做。想到此,傅瓷吩咐红玉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让香罗陪在她身边即可。
红玉在口舌上的功夫远不如傅瓷这种书读的多人,自然败下阵来,乖乖的离开了梧桐苑。
红玉走后,傅瓷在软塌上小眯了会儿。
醒来时,江虎已经站在了傅瓷卧室门口。
“主子,子文小少爷来给您请安了”,江虎进门禀报。
“子文?”傅瓷默念了一声。是了,苏满霜的小侄子苏子文。
傅瓷叹了口气,放下手里正在描眉的笔,轻声说道:“请进来吧。”
江虎拱手应了一声,出门去请苏子文,傅瓷吩咐香罗让她找些咂嘴的吃食来给这位苏府的小少爷。
苏子文被江虎带进了大厅,傅瓷坐在尊位上。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眼神也没有往日那般神采。苏子文进门后,恭恭敬敬的给傅瓷行了个大礼,“徒儿给师娘请安。”
初见面时,傅瓷就喜欢这孩子,如今看着他心里也愈发欢喜,赶紧让苏子文起了身。
苏子文蹦蹦哒哒的凑到傅瓷面前,从身后跟着的奴仆手里接过个小玩意递到傅瓷面前,说道:“这个送给师娘。”
傅瓷接过了苏子文手里的东西,看了一遭之后,问道:“尺八?”
苏子文点了点头,“这是前几日师父送给子文的,徒儿想着师娘见了肯定欢喜,便将此物转赠给师娘。”
傅瓷握着尺八,不知所措,愣了片刻后,问道:“既然是你师父送给你的,为何要再转赠给师母?”
闻言,苏子文小大人一般的说道:“这几日师父给我授课时,常常愣着出神。子文猜测,师父定是惹着了师母,若是这尺八能让师娘开怀,子文觉得值!”
虽是童言,傅瓷听来却颇感欣慰。
“你这小人精”,傅瓷笑着点了点苏子文的眉心。
看着傅瓷笑了,苏子文也笑着咧开了嘴,“师母笑了便好!”
傅瓷刮了刮苏子文的小鼻子,笑道:“这尺八呢,师娘就收下了。不过,还是得考一考你最近的功课。”
听傅瓷说要考自己的功课,苏子文即刻摆出了一副骄傲的神情,“徒儿来时,师父已经考过一遍了。不如子文给师娘背一首诗?”
“好啊”,傅瓷应着。
苏子文摇头晃脑的背道:“恭喜郎君又有她”
苏子文后面说了什么,傅瓷一句都没听清。
恭喜郎君又有她,侬今洗手不当家。开门诸事都交付,柴米油盐酱与茶。
这首诗,傅瓷小时候,师父也教过。彼时,她的师父告诉她,这首诗很是酸涩。那时,她曾歪着小脑袋问师父什么是酸涩,师父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后,只留下一句:“你日后或许会体会到,但我却不希望你能体会到。”
此时此刻,傅瓷才想起来这话的含义。
开门诸事都交付,柴米油盐酱与茶。
柴米油盐酱醋茶独独少了“醋”。
是呢!写这首诗的那位妇人把茶米油盐酱与茶通通交付,唯独留下一味醋。此刻的傅瓷,又何尝不是?
看着傅瓷掉了眼泪,苏子文慌了神,赶紧问道:“师娘怎么哭了?”
傅瓷赶紧擦了一把眼泪,“风迷了眼睛”,苏子文刚想反驳说,屋门与窗户都是紧闭的,如何会迷了眼睛时,傅瓷抢先说道:“香罗姑姑,点心好了吗?”
香罗应了一声,回答道:“娘娘与小少爷再等片刻,奴婢就来。”
听到香罗这话,傅瓷又对苏子文说道:“师娘给你和你姑母准备了点心,你带去芙蓉苑与你姑母一同品尝,可好?”
提起苏满霜,苏子文的小嘴撅得老高,“现在,子文不喜欢姑母了。”
“为何?”傅瓷问道。
“姑母虽说待子文很好,可她嫁给了师父,破坏了师母与师父的情分!”
闻言,傅瓷微怔,问道:“这话,是谁嫁给你的?”
“无人教我”,苏子文回答道。
傅瓷拍了拍苏子文的肩膀,“这话,你切莫说给你姑母听。她不喜欢。”
苏子文的小嘴噘的更高了,傅瓷慈爱的揉了揉他的呆毛,“去吧,找香罗婆婆给你带点心。”
听说有吃的,苏子文甜甜的应了一声,然后小声问道:“子文能带给师父吃吗?”
傅瓷笑了笑,“我既然收了你的尺八,自然可以。”
见傅瓷婷应了,苏子文给傅瓷作了个揖,迈着小短腿朝香罗在的那个房间跑去。
傅瓷看着苏子文那可爱模样,嘴角的笑意僵住了。她在门口处看着苏子文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又看着香罗端着茶水进入她的视线里。眼窝里,变了朦朦胧胧,视线也模糊了不少。
“子文走了?”傅瓷问道。
香罗端着茶水应了一声。见傅瓷不再说话,香罗无声的叹了口气,“瓷儿,姑姑觉得昨日红玉那丫头的话不无道理。”
“嗯,姑姑为我收拾收拾吧,我一会儿去找王爷”,傅瓷说道。
香罗也不知道傅瓷为何一下子就同意了一起回金陵。但她猜测,与苏子文方才说的话有关系。
香罗把茶盏递到傅瓷手边,“姑姑这就去收拾,你坐这儿歇歇。”
傅瓷接过了茶水,应了一声,看着香罗为她收拾行李。
苏子文提着从香罗手里接过的点心,溜溜的就跑出了梧桐苑的大门。
刚出门,就与苍玺撞了个正着。
苏子文抬眼看人,见是师父,赶紧站稳行了个礼。
“那首诗背给你师娘听了吗?”苍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