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想了想,“不知道,但我猜测,此人一定是冲着王妃的身份来的。”
这一点,苍洱在程钺的描述之中也想到了,但还是问道:“何以见得?”
“来人只有两位,钱财在马车里,但这些人丝毫不管,所以应当不是劫匪。大斗时,那人曾说,‘交出玺王妃,饶我性命’。可见,他们的目标是王妃,而非是我与程钺的宿敌。”苍洱点了当头,示意红玉接着分析下去。
“既然此人是冲着王妃的身份来的,还不伤及其性命,应当是想劫持王妃来威胁王爷”,红玉猜测道。
“如何见得这两人不愿伤及王妃性命?”苍洱问道。
红玉回答道:“我曾故意露出一个很大的破绽。如果那两个人是为了取王妃性命而来的,必然会抓住那个机会。然而,他们没有。我看得出来,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劫持王妃。”
见红玉如此笃定,苍洱点了点头,“我想连夜赶回邱晔一趟,把事情禀报给王爷。”
“此处离邱晔距离,绝非一夜就能回去的”,红玉说道。
闻言,苍洱也面露忧色,“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如今,你与程将军都受伤了,我若是走了,那两个人再来,该如何是好?”
听她一言,红玉不吱声了,苍洱的话不无道理。
眼下,有了第一波此刻就表明有人已经知道了玺王妃要回金陵的消息。言外之意也就是说,这消息极有可能散播开来。这样的话,像刺杀或者劫持的事情很有可能变成家常便饭。
“那该如何是好?”红玉问道。
苍洱定睛看了红玉良久。苍洱目光如炬,让红玉免不得有些脸红,遂而略带磕绊的说道:“看、看什么看!”
“若是我说让你假扮王妃去金陵,而我带着真王妃回邱晔,你愿意吗?”苍洱问道。
“这别说我不愿意,就是王妃她也不会愿意!”红玉说道。
“你且说,你愿不愿意办成王妃吧”,苍洱直接问道。
他知道,这个任务有难度。朝廷里的人,有些是为了用傅瓷来牵制苍玺,但也有人是为了傅瓷的性命。
既然傅瓷的行踪已经暴露了,那么这些杀手便不会放过这一路的机会。
只是,有一桩事情苍玺想不通——苍玺是个周全之人,他不会考虑不到掩盖傅瓷身份的问题。
那么,到底会是谁走漏了消息?
是故意?还是无意?
正当苍洱还在纠结时,红玉突然说道:“这个方法能确保王妃平安吗?”
苍洱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丫头怎么还能问出这种幼稚的问题来?
干这一行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年岁了,“确保平安”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谁都不敢说。
“你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苍洱问道。
红玉白了她一眼,“若是你不能确保王妃的安全,你这法子我不同意。”
“你就没想过你自己的安危?”苍洱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红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自己的安危,真的重要吗?
“你问一个命不由己的人,她是否想过自己的安慰,你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吗?”红玉笑着问道。
尽管她在很努力的笑,但苍洱看的出来,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你早些休息吧。我会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保护好王妃的安全,也照顾到你的安危”,苍洱说完这话后,就要离开。
“别走——”,红玉突然叫出了苍洱。
苍洱停下了脚步,微微转身,对着红玉的侧颜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红玉舔了舔嘴唇,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饿了。”
苍洱还当是什么要紧的大事,舒了口气后,说道:“等着,我去给你弄些饭菜。”
言罢,苍洱出了门进了厨房。其实,苍洱对自己的厨艺都没信心,他做的饭菜,那顶多算是能吃,也不晓得红玉能不能吃惯。若是自己,一个人还能凑合着,但想着红玉受了伤,苍洱委实不想在吃食方面再委屈着她那张嘴。
苍洱原本想喊雁儿帮忙,但一想到他们的到来一定给雁儿带来了不少麻烦,遂而也就不忍心再让雁儿起身给他们做吃食,也就只好凭着自己的感觉搞了搞。
一刻钟后,苍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了偏房。
“趁热吃”,苍洱把面碗递到红玉面前,红玉没接,提了个让苍洱没想到的问题。
“喂我”,红雨说道。
苍洱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重复道:“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喂我”,红玉也不含糊,再次重复说道。
苍洱挠了挠头,四下看了一眼,找了双筷子为红玉夹起了面条。眼瞅着苍洱喂的面条就要靠近红玉的嘴唇旁边,红玉突然喊住停。
苍洱不解,红玉赔笑解释道:“我、我自己能吃!能吃!”
言罢之后,赶紧从苍洱手里抢了过来,“你不用担心,我能吃!能吃!”
说着,红玉就一个劲儿的把面条往嘴边送。只是,这一口还没咽下去,红玉就后悔了。
也是,她怎么能要求一个终日在都在打打杀杀的男人做饭有多好吃呢?
可是,她偶尔看到苍玺在给傅瓷喂饭。那种画面,像是烙在了心头。
红玉没动过出嫁的念头,遂而只能将这些她喜欢的记忆、喜欢的片段收纳到自己的心里。
见红玉不怎么吃那个面条后,苍洱试探性的问道:“不好吃吗?”
这让红玉不好作答。这面条的味道,确实是不怎么好吃。
但想着这是苍洱头一次为她做的饭菜,遂而说到:“也还好”,言罢之后猛地扒了两口面条,不等他下咽,囫囵着就吞进了腹中。
“我知道我做饭不怎么好吃,你先凑合着”,说这话的正是苍洱。
见红玉不回答自己,苍洱接着说道:“等任务完成,我请你吃好吃的。”
红玉嘿嘿笑了声,问道:“你可想好对策了?”
苍洱摇了摇头,“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比我方才提出的那个请求更加好的方式了,还希望你能接受。”
“你且需知道,王妃不答应我就是愿意,你这主意也行不通”,红玉说道。
闻言,苍洱抬眸。
真的行不通吗?
“王爷送走王妃,其中苦衷,红玉你不会不知道吧?”苍洱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红玉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你,该不会是想……?”
“是”,苍洱没等红玉说完,十分干脆应了下来。
“不行!不能对王妃说实话!你这是把她带入险境!”红玉反驳道。
苍洱盯着红玉的眸子看了许久,“王爷还想把这份感情藏到什么时候?他以为自己把王妃送走就能把她从这趟混水中撇出去了吗?他问过王妃需不需要他这样的保护了吗?”
红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多少人用保护的名义做着伤害的事情。苍玺是,苍洱是,红玉自己也是。
两人相顾无言,红玉看着苍洱那澄澈的眸子,最终妥协道:“明儿一早,你去对王妃说吧。”
苍洱应了一声,为红玉掖了掖被子后给他熄了灯出了房间。
这一夜,傅瓷那边的情况很是不好。
高烧不退,米水不进。香罗一趟又一趟的把在凉水里浸透过的布子搭在傅瓷头,可体温却没有要退的趋势。
香罗那些医术在此刻已经发挥不用处了。此处偏远,别说稀有的药材,就是普普通通的药材能够寻到也已经是万幸了。万般无奈之下,香罗只好敲了敲苍洱与程钺的门。此刻,程钺已经歇下了,苍洱有心事,难以入睡。听到香罗的敲门声,很快就穿好了衣服开了门。
“娘怎么还没睡?”苍洱问道。
“夫人的烧还未退,这药材也没有。我怕再寻不到一个好办法,夫人能不能熬过去还是两说”,香罗说完叹了口气。
她叹息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却让苍洱的心头觉得很堵。
“我去看看”,苍洱说道,见香罗还站在原地,遂而又补充了一句,“方便吗?”
香罗赶紧应下,“方便、方便。”
苍洱应了声,进了房间。不知为何,香罗总觉得苍洱似乎变了不少。
好像做事情考虑的更加周到了,性格也软了不少。
进屋后,苍洱给傅瓷把了把脉。从脉象来看,傅瓷的情况当真不好。
“娘开张药方,我现在就进城去给夫人抓药”,苍洱说道。
香罗应了一声,坐在了桌案旁写起了药方。
片刻后,香罗把药方递给了苍洱说道:“按着这个药方,包五副药。”
苍洱应了声,回到他与程钺的房间拿银子和宝剑。苍洱点了根蜡烛,程钺似是感到光后微微睁开了眼,看见苍洱正要往外走,赶紧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王妃病重,我进城去抓药”,苍洱说道。
不等程钺再问什么,苍洱就出了门。
方才,苍洱说傅瓷病重?
想到这儿,程钺赶紧穿了衣裳。雁儿救下他们的时候,程钺自身难保,许是香罗为了宽他的心,所以一直说傅瓷没事,他也就真的相信了傅瓷没事。但是,看着苍洱方才那匆匆忙忙的模样,程钺还是觉得傅瓷的病情没那么简单。
“婆婆,睡了吗?我是程钺,来看看夫人”,程钺敲门说道。
香罗应了一声,开了门。
“婆婆,我方才看着苍洱急匆匆的说是要进城拿药,王……夫、夫人到底怎么样了?”程钺问道。
香罗叹了口气,“只怕是情况不好。她本就发烧,今日又淋了雨、受了惊,能好到哪儿去?”
“我能进去看看吗?”程钺说道。
香罗本该是拒绝的。毕竟论关系,程钺是外臣,这深更半夜的进傅瓷的房间,终归是不好的。但是,香罗也说不出口拒绝的话,这一路多亏了程钺的保护才让他们能平安到此。若是不让程钺进去,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想到这儿,香罗侧身,请程钺进去,“公子请进。”
得了香罗的营运,程钺两步并作一步的进了房间。烛光的映照下,傅瓷的脸显得更加红。她眉头紧锁,单看这样子就知道她十分难受。
许是身子发烫,傅瓷怎么也盖不住被子。香罗一遍又一遍的为她掖被子,但没一会儿,傅瓷就想把胳膊腿儿伸出来。程钺想伸手摸摸傅瓷的额头,但却如何都伸不出手,只能干巴巴的冲着香罗问道:“夫人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若是高烧能退,兴许是有救了。然而,难就难在我用了多少法子,夫人这烧就是没有要退的迹象”,香罗说道。
程钺默然,看着一旁的水盆和盆子里的毛巾,问道:“这些是——?”
香罗顺着程钺手指的方向看去,“哦,这些可以驱热,能让夫人舒服些。”
“婆婆是说,这些冷水浸泡过的毛巾敷在夫人的额头可以驱热?”程钺问道。
香罗点了点头。
“那,那能退烧吗?”程钺接着问道。
“能是能,但收效甚微”,香罗回答道。
程钺像是听明白了什么,快步走出了房间站在了水缸旁。香罗不放心,也赶紧跟了出去。程钺脚步快,香罗小跑才勉强跟得他的脚步。
“你这是要干什么?”香罗拦着正要搬起水缸的程钺。
“婆婆方才不是说,凉水能为富人驱热吗?”程钺问道。
香罗以为程钺是要搬着水缸泼傅瓷,赶紧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若是拿着凉水泼夫人是要了她的命啊!”
“婆婆误会了,我是要泼我自己,然后帮、帮助夫人驱热”,程钺说这话的时候脸有点发烫,好在天黑,也看不出他神情的变化。
“这……”,香罗迟疑。
程钺莫不是想用冷水淋湿自己然后抱着傅瓷为她驱热?这在礼法与规矩都说不通啊!若是做这件事情的是苍玺,那么自己说什么都不能拦着,但眼下要为傅瓷做这种事情的是程钺——一个外臣。
“我知道这有违礼法,但是现在有什么比让夫人活下去更重要的吗?”程钺主动说道。
见傅瓷还不说话,程钺接着说道:“婆婆放心,日后见到老爷,程钺会去坦白,任凭处置”,言罢,程钺也不管香罗愿不愿意,用舀子从水缸里把凉水一瓢一瓢的从头顶浇灌下来。
尽管这已经是五月天,但夜里还是有些凉。程钺胳膊本就受了些,也不知道是胳膊沾了水发疼,还是谁太凉,香罗远远的看着程钺打了几个寒颤。
这又是何苦?
香罗在心里叹了一声。她敢笃定,程钺对傅瓷的感情远超过了外臣对女主人的感情。这其实也无可厚非,当日在周则的淫威之下,又多少人站出来顺应他的意思要处死程钺,唯有傅瓷一人,拿出了玉龙头,站在了周则的对立面。
程钺一个在疆场驰骋的将军,应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吧?
香罗越想越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从小看着傅瓷长大,知道她是个善良端庄、知晓进退的人。这样的姑娘,有人喜欢、有人爱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是,这世最难还的就是情债。光季十七一个就够让傅瓷忧心的了,若是傅瓷醒来知道自己欠了程钺这样大的一个情分,又该如何?
看着程钺把自己浇了个透,香罗打心里心疼。
“劳烦姑姑守在这儿,程钺是正人君子,姑姑大可放心”,程钺说道。
香罗自然知道程钺的言外之意,冲着他点了点头后,守在了门口。
程钺擦了擦身的水滴后进了房间,傅瓷还在熟睡,程钺冲着她笑了笑,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程钺小时候曾听村头喜欢讲故事的那老叟讲过许多姑娘为了报恩对公子以身相许的故事。
报恩,这个借口说的多好啊。
若不是两情相悦,谁又会因为报恩来娶或者嫁人呢?
抱着傅瓷,程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也不敢把傅瓷抱的太紧,生怕弄醒了或者弄疼了她。
借着微弱的烛光,程钺看着怀里的人。这还是第一次理她这么近,她的脸庞、她的睫毛、她的薄唇都近在咫尺。
“苍……苍、苍玺”,傅瓷有气无力的喊了两声,吓了程钺屏住了呼吸。这个人若是此刻醒来,发现自己在他的怀里,以后,他们还会是朋友吗?或者说,以后这个人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会不会唯恐避之不及?
想到这儿,程钺更下小心翼翼,生怕弄醒了傅瓷。
他告诉过自己很多次,离傅瓷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