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懒得管这些飞短流长，她只关注这笔买卖。饭桌上，大伯母又开始含沙射影，看着她居然不为所动。

“啧啧，这脸皮厚的。”大伯母叹为观止。

秦雪瞅了她一眼：“脸皮厚点总比脸皮薄的跳河上吊好吧？大伯母放心，你一定要长命百岁，看着我活的比你更长命百岁。”

这一句话气的大伯母差点扔了饭碗。

回屋里，秦义拉着秦雪的袖子说：“姐，你放心，我叫了几个小孩盯着，只要那个吴大回到村子，咱们就叫人堵他。”

秦雪笑了起来，抱了抱秦义：“还是我弟弟最能干。”

秦义有些不好意思，挣脱了她的怀抱，担心的问：“姐，那咱们不卖鳝鱼了，是不是没钱挣了？”

秦雪看母亲不在，拉着秦义问：“你明儿是不是周末放假？”

秦义点点头。

秦雪神秘一笑：“我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

秦义激动极了：“什么好东西？”

她拍了他一下：“你明天早起跟姐姐去，就知道了！不止有好东西，还有好吃的。”

秦义兴奋的重重点头，晃着双臂说：“姐，我又长个了！我会好好保护你！”

秦雪给他比了比，十来岁的小子居然已经到了她的胸口。所谓上阵父子兵，明天有秦义跟她一块去，半大小子力气大，就是有无赖，那也是不敢轻易下手的。

秦雪又要出门，张春华担心极了，叮嘱她：“别到处跑了，安安分分在家里呆着不行？”

“妈，你放心，秦义跟我一块去。”秦雪去推自行车，拍了拍后座：“秦义，你上来，我带你！”

秦义兴奋的走过来，随手从门后头抄了一个大棒子，晃了晃棒子说：“妈，我带着棒子，谁要是敢过来，我拿大棒子揍他！”

张春华看秦义也要去，急了：“我说你们姐弟俩到底要干嘛呀？”

“出去逛逛！”

话音落下，秦雪已经骑着车带着秦义走远了。

二伯母从屋里出来，一副瞧不上的样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摇头：“啧啧，你这姑娘啊，以后没人要的！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里！”

张春华愁苦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她也管不住这丫头，实在太能折腾太有主意了。

秦义第一次坐自行车，心情特别好，在后头晃着大棒子，拉起嗓子唱起山歌。

“太阳出来罗儿，喜洋洋哦，朗罗……

挑起扁担朗朗扯，光扯，上山岗吆……”

秦雪蹬着自行车，听着这歌，哈哈大笑起来。她就喜欢她弟弟这性子，够乐观够爽朗。

“你坐好啦，拐弯啦！”秦雪一个拐弯，秦义大叫一声，赶紧抓住她的衣裳，差点从自行车上掉下来。

“姐，你诚心的是不是？”秦义气的哇哇大叫。

“哈哈……”秦雪笑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柿红村，秦义老远看着树上挂着的红柿子，口水都流出来了。

秦雪先去了张村长家里，村长老婆正坐在门口剥玉米，抬头看到秦雪，脸上立即露出笑容：“来啦？真早啊！”

秦雪停了车，秦义从车上跳下来，探头好奇的看向村长老婆。

村长老婆看到来了一个傻小子，禁不住笑了：“哟，还拿着个大棒子呢？这傻小子，是你弟吧？”

“诶，是的。”

秦义愣头愣脑的问：“你咋知道的？我又没说。”

村长老婆噗嗤笑了：“你们这眉眼长得像啊！”

“我过来看柿饼的，货怎么样了？”秦雪问。

村长老婆把玉米端进去，对着后院就叫了起来：“老张，秦雪来了！你出来跟她谈谈！”

秦雪叫秦义一起进屋坐着了。秦义挠着头，一头雾水，什么货？什么柿饼啊？

村长老婆给他们倒了红糖水，村长笑吟吟的出来说：“货都好了。我就想着你今天肯定一早就过来，昨晚我先帮你验了一次货，还不错。反正我这头是能过关的，关键看看你是不是满意。”

秦雪点点头：“行，我这头看看。”

秦义喝着红糖水，满眼懵懂，他怎么觉得这些人对待她姐很亲近也很尊敬，但是这些人他们都不认识啊，不是东山村的也不是亲戚，咋对她姐这么客气？

秦雪先看了村长家里五百个柿饼，都搁在竹篓子里装的整整齐齐的。她细细看过以后，满意的点头：“不错，就是要这样的。”

村长笑着说：“另外两家也差不多，咱们现在就出发。”

秦雪笑着点点头。

秦义一下子看到了这么一大筐柿饼，禁不住有些担心，悄悄拉了拉他姐的袖子：“姐，这货你要买？这么多啊？你买得起吃得完吗？”

秦雪笑笑：“这货是姨父要的，我只是帮他买而已，还有好多呢。”

两人说着话，村长老婆已经递了两个柿饼过来：“吃吧，甜着呢。”

秦义大喜，赶紧接过来塞嘴里，果然软糯香甜，好吃！

秦雪对他眨眨眼睛：“我就说有好吃的吧，姐不骗你。”

秦雪到了村民家看了柿饼，都用竹篓子整整齐齐的装了起来，她看了一遍，觉得品质真的挺不错，心情高兴极了。

“还请你们帮个忙，”秦雪对村长说，“我明天从城里拿一些纸袋子回来，你们五个装一个袋子，工钱我会付的。”

村长一听，连忙应声：“这个好说，我找两三个妇女，这么些个柿饼子，很快就能装好了。”

秦雪这头事情办完了，村长又留他们姐弟俩吃饭，秦雪推辞了，说要去县城取纸袋子，村长也就不勉强。

秦义这次跟姐姐出来，可谓是大开了眼界。

“姐，咱们能挣好多钱吧？”秦义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兴奋的问。

秦雪神秘一笑：“现在不告诉你，等姐姐真的拿到了那些钱，我邀你一起来数，怎么样？”

“好嘞！”秦义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城里，之前秦雪跟姨父商量过纸袋子的事情，这八百个纸袋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数量不多，价格也便宜，但是一般的商店也没得卖，因此还是得找食品厂里拿货。姨父之前已经答应从食品厂拿袋子，这次进城，秦雪就是上姨父那里拿纸袋子的。

两个人到了县城的时候刚刚过了饭点，这个时候要是空中肚子去小姨家，小姨又要生火做饭，也挺麻烦的。

秦雪经过一家餐馆，灵机一动，心头冒出一个主意，转头问秦义：“想下馆子吃饭吗？”

秦义一听瞪大了眼睛，下馆子？他还从来没有试过。

“好啊！”他兴致勃勃的说，“姐，你钱够吗？”

秦雪笑了笑，勾了勾手指：“你尽管跟我来就是了。”

这也是秦雪第一次在这个时代下馆子吃饭，就这饭馆子也是国营的，玻璃门头，玻璃门上面挂着匾额“国营东门餐馆”，里头档口上挂着小木牌，上面写着各色菜品。他们进来的时候，大堂中零星有几个食客。

坐在国营餐馆吃饭的，多半是身穿工装的工人，也有穿着蓝色中山装的知识分子，哪里看到有农村的人进来？

而走进来的这两个，年纪不大，一身村土打扮，袖子上还缝着补丁，这样的异类，立即引来服务员的注目礼。

“你们大人呢？”一个女服务员走过来傲慢的问。在她的眼里，这分明是农村里来的两个半大孩子。

秦义瞅着这高高在上的城里人，立即怂了，转头看向姐姐。

秦雪拍了拍胸口说：“我就是大人！”

服务员上下扫了她一眼，明明一个半大丫头，一身村土样，还大言不惭。她鄙夷的说：“就你？一个小丫头，也敢进国营的馆子吃饭？你知道这里饭菜多少钱一个吗？别来凑热闹了。”说着就要把两个人往外撵。

秦雪立住了脚跟，不高兴的说：“饭馆难道不是让人吃饭的？我第一次听说有饭馆把人往外撵的？”

其他的食客也看过来，议论纷纷。

“这服务员也忒凶了些！”

“撵人呢。”

“就是，欺负人。”

女服务员听到别人议论，不由得红了脸，恼火的冲着秦雪说：“我哪里撵你们了？我这是好意，这里饭菜的价格你们吃得起吗？到时候拿不出来钱，丢脸的还不是你们自己！”

秦雪撇撇嘴：“狗眼看人低。”

“你说什么？！”服务员越发的凶了，“你试试再说一遍！”

“我又没说你。要是真没钱付了，被扭去派出所那也是我们的事儿，你，只管给我们上菜就是了！”说完，她理都懒得理会这个服务员，拉着秦义的手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女服务员气的吹胡子瞪眼：“行，那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拿不拿得出钱！到时候去了派出所，可有你们好看的！”

拿着菜单，秦雪定定的看着上面的菜价，大吃了一惊。

女服务生扬着下巴站在一旁瞧着，一副“你果然吃不起”的样子，讥讽的说：“怎么，嫌贵？吃不起了吧？”

秦雪没有理她，对秦义说：“便宜，姐请你吃！红烧排骨吃不吃？”她说的可是实话，看着这菜价，真觉得便宜。

秦义一听，双眼铮亮，他都多久没吃过肉，连肉味是啥都不知道了。

“好啊好啊。”他摩拳擦掌，口水直流。

秦雪提高了声音：“红烧排骨，一块八一份，给我来一份！”

女服务生诧异的看向她，她居然敢说便宜？

她继续点菜：“宫保鸡丁，一块五一份，也给我来一份！”

“还有这个，肉沫豆腐，蒜苗鸡蛋，一样给我来一份！”

女服务生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听她又说：“橘子水，给我来两瓶！”

秦义一听大力的鼓掌起来：“橘子水好，我想要橘子水！”

“你……你知道这要多少钱？你这个小丫头还想白吃白喝啊？”女服务生瞪着三白眼，盯着她就是不去下单。

秦雪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大团结的十块钱，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多少钱？这个够不够！”

女服务生顿时傻眼，目光从大团结上扫过，讪讪的收了菜单，立即麻溜的下去下单了。

“哈哈哈……”秦雪拍着桌子笑起来，眉飞色舞的对秦义说：“还是钱好使啊！”

她拍了拍弟弟瘦精精的肩膀：“今天给你好好的补补！”

秦义赶忙的用力点头。

橘子水上来了，秦义赶紧的接住了，拿着吸管往嘴里一吸，那甜滋滋酸溜溜的味道，顿时让他浑身上下都舒坦。从前都看人家拿着橘红色的橘子水瓶子美滋滋的喝，今天总算也轮到他了。

不一会儿，菜都上来了，四样菜摆在他们的跟前，香气四溢。

两个久没吃肉的，二话不说，立即拿着筷子干起来。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两个人都是能吃的，不要一会儿，面前的几盘菜就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秦雪抹了油嘴，算了一下，这些菜加米饭橘子水，总共六块钱，虽然有点贵，但是偶尔来奢侈一次，这个钱她还是出得起的。

“买单！”秦雪招手，方才那个女服务员过来，换了一张脸似的，笑眯眯的对她说：“你们的单，有人已经帮你们买了。”

秦雪一愣，跟秦义两个面面相觑，谁给他们买单了？

“咯！就是刚刚出去的那个穿白衬衣的。”

秦雪抬头望去，只见玻璃门外头几个人，走在前面穿着白衬衣的俊俏青年，不是陈昊是谁？

陈昊跟几个同事一起来吃饭，刚才在里头包厢里吃饭时，他正好出来拿饮料，外头秦雪和弟弟同服务员争论的情景叫他给看到了。

临走的时候，他替他们买了单。

见里头秦雪朝自己看过来，陈昊回头对她点点头，便跟同事们一起离开了。

秦雪低下了头，心里打鼓，陈昊他什么意思呢，她又不是没钱吃饭，干嘛要给她买单？但是他这样做，又让她挺开心的。

秦义一脸懵：“姐，那谁呀？你咋认识的？六块钱这么大顿，他就这么请了？真有钱啊。”

他眼珠子一转，突然乐了：“该不会是未来姐夫吧？不行，我得告诉妈去。”

“闭嘴！”秦雪瞪他，“不许告诉妈，谁都不许说！你要是说了，我下次就不请你吃饭了。”

“行行行，我不说就是了。”秦义到底是在乎下一顿的。

临走时，秦雪想了想，让餐馆给她外带了一份香煎小黄鱼，这是带给她妈张春华的。

要是肉菜带回去冷了又要回灶台上热，少不得又给大伯母二伯母发现整出什么幺蛾子。这香煎小黄鱼煎的香香脆脆的，冷热都能吃，偷偷让妈在自己屋里吃了，啥事都没有。

他们到小姨家的时候，姨父果然说到做到，已经将纸袋子都拿齐了。

当听到秦雪说这么短的时间内柿饼已经全都收齐的时候，姨父真的大吃一惊。

“你真的齐了？”

秦雪自信的点点头：“到时候姨父只要亲自到农机厂门口收货就行了！”

姨父赵望一拍桌子，欢喜道：“行！那到时候就见真章了，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秦雪一笑：“放心吧，姨父。”

下午回家的时候，张春华就一顿抱怨，说他们两个出去瞎混了一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妈，你看这是什么？”

秦雪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油纸袋子，袋子里装着的东西叫张春华看的一愣。

“啥呀？”

秦雪剥开油纸袋子，神秘兮兮的把里面的东西送到张春华的鼻子跟前，立即冒出喷香的油炸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