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转头,眸色深沉的看着她:“如果是呢,你还跟着我走吗?”
秦雪撇嘴:“走啊,我才不怕你呢。”
男人看着她这调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前面就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到了巷子转角,转了个弯,便有几个摊子,卖面的,卖饼子的,卖馄饨的,居然都有。
“县城不准随便摆摊,工商要管,所以摊子都在偏僻的地方。”陈昊解释道。
秦雪了然,原来是这么回事,城里管得还挺严的。
馄饨摊上点着油灯,天色虽然昏暗,这油灯一照,倒也清楚。
“来两碗大馄饨!”陈昊对老板说。
“诶,两位稍等,马上就来!”
两人坐在漆黑的方木桌旁,凳子是小板凳,桌子中间搁着酱醋。
秦雪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从馄饨摊传来,她转头一看,只见热腾腾的大馄饨已经出锅了,冒着热气,香味诱人。
老板撒上了香葱、香油、榨菜碎,将两碗馄饨端到了两人跟前。
“哇!好香!”她搓了搓手,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这么棒的馄饨了!
“尝尝。”陈昊微笑道。
秦雪拿着蓝花瓷勺舀了一个大馄饨,轻轻咬下一口,丰沛的汤汁都溢出来,果然个大皮薄,鲜香味美。
她在现代吃了那么多馄饨,没有哪家的能比得过这个,果然还是以前的东西讲良心!
“好吃吗?”陈昊问。
“嗯!”她用力点头,“太好吃了!”
看着她吃东西,让人分外的有胃口。陈昊也尝了尝,以前这个馄饨摊子他也来过几次,不过这次的馄饨,似乎比平日更加美味。
秦雪饱饱吃了一顿,心里满足极了。他看到陈昊要付钱,急忙拦住:“我来付吧。”
陈昊微微勾唇:“上次你已经请我吃过大餐了,这次我请。”他拿了钱给摊主。
秦雪瞧着,这么好吃的馄饨才三毛钱一碗,两碗才六毛钱!
哇塞,真便宜!
“下次我还要来!”秦雪信誓旦旦的说。
陈昊看了一眼这个贪嘴的小丫头,觉得可爱。他们医院的那些女护士,从来都要掩饰自己,每次吃饭跟只猫似的,哪有这丫头这么好的胃口。
回招待所时,天色已经黑了,路边昏黄的路灯亮起,街面上行人寥寥。
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冷不冷?”男人问她。
秦雪摇摇头:“走路还出汗呢,不冷。”
“明早真不要我帮忙?”
秦雪连忙摇头:“真不要。我估计得四点就起床,你要是起太早,肯定没精神上班了。”
陈昊看了她一眼:“那好吧。”既然她这么坚持,他不想给她增添负担。
进招待所的时候,女前台看他们两人的表情一脸八卦和探究。毕竟两个人同进同出,住在隔壁,声称是朋友,是个女人都会想八卦一下。
“陈医师,回来了?”女前台笑眯眯的打招呼。
陈昊点了点头。
“要不要我送开水过去啊?”她殷勤的问。
陈昊摇头,看到前台边搁着一排开水瓶,他提了两瓶,对秦雪说:“走吧。”
两人走进去以后,女前台撇撇嘴,“啧啧,居然还给那丫头提开水。说两个人没什么,我都不信。还朋友?幌子吧。”
秦雪开了门,陈昊把两瓶开水都搁在她的桌子上。女孩一愣:“你不拿一瓶?”
“怕你不够用,我待会再去拿。”
秦雪咬着下唇,低头笑了笑。
女孩子的房间他不方便多呆,“那,我走了,晚安。”
秦雪点了点头:“晚安。”
到了门外,他回头说:“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
“知道。”女孩扬唇一笑,淡黄的灯光下,洁白纯净的好像一朵栀子花,看的他一呆。
“还有事?”秦雪要关门了。
“没……没有……”他连忙摇头,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秦雪关了门,咬着手指偷偷的笑。
或许陈昊真的只当她是朋友,现在她只想专心赚钱没空想别的,但是他对她这份守护的情谊,她会记在心里。
她的胆子算是大的,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招待所,到底心里还是会发怵,现在旁边有陈昊住着,她心里就踏实了很多。
她找了招待所的人借了闹钟,第二天一早醒来,外头天还漆黑。
她拉开了电灯,窸窸窣窣的穿好了衣服,看时间差不多,就赶紧推着自行车往南门市场出发了。
当她到了招待所门口的时候,已经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大吃了一惊。
“你怎么也起来了?”
他淡笑:“睡不着,起来走走。”
秦雪愣了一下,凌晨四点多起来走走?这也是天字第一号的闲人了。
她知道陈昊故意这么说,其实是想陪着她去南门市场。心里暖烘烘的,她没再拒绝,只是说:“那就走走吧。”
陈昊打开了手电,照在了秦雪的脚前。凌晨的街头,到处黑幽幽的,偶尔还有一两个黑影晃过,如果不是他在身边,秦雪真会害怕。
到了南门口,渐渐听到声音了,秦雪抬头看去,只见南门前头的一块空地上,摆着好几个摊子,摊子上搁着油灯,摊子前面三三两两的蹲着人,果然是批发商的摊子。
秦雪大喜,对陈昊说:“原来真的在这里!”
陈昊点头,看她高兴,自己心里也开心。
秦雪看了几个摊子,在一个货物最多的摊子跟前蹲下来,上面是各种南方来的日用杂物,什么都有,只要你能想到的,几乎都能找到。
她问了下价格,都是批发价,果然比国营批发商店的价格便宜不少。
她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专卖一些常用的日用品,太新奇花巧的不进,太贵的不进,毕竟是农村,消化那些东西会有困难。她打算卖乡亲们常用的东西,薄利多销,日积月累,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她挑了一些肥皂、香皂、牙膏、毛巾、搪瓷杯、抹脸霜,女孩用的头花、纱巾,橡皮筋、袜子发卡之类的。
各种各样都拿了一些,又跟摊主讨价还价了半天,这才装满了她两个麻袋,这些东西,因为数量多,进货整整花掉了她一百块。
陈昊帮她把麻袋搁到自行车上,满满两麻袋挺沉的。幸好秦雪之前已经带了绳子来,用绳子捆得严实,倒也不怕掉下来。
这个时间点已经七点多了,秦雪推着货物打算回家了。
“等等……”
陈昊跑开了,秦雪不知道他要去干嘛。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塞到她的手里。
“我送你一程,你吃了东西骑车才有力气。”
秦雪看看手里冒着热气的包子,心里真有些感动。她来这里这么久,就连她妈也没对她这么好过。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真心的关怀她。
男人看她看着包子发呆却不吃,催促:“吃吧,待会冷了。”
女孩抬头看着他,突然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昊一怔,似乎这个问题太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秦雪笑起来:“我知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嘛。”她拿了一个肉包子递到他的面前:“你也吃一个。”
男人看着她,无声的笑了。这傻丫头,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秦雪骑着车回到村子时,趁着周遭没人,赶紧的开了小仓库的门将东西都塞进去,出来瞧见没人,又把锁链门关上了。
她小心翼翼的检查这铁锁链门,瞅了半天,又觉得不放心,她觉得她还是尽快去镇上买把结实的铜锁,再加一道的好。这小屋子里头可装着她一百多块钱的货呢。这货当然不能运回秦家,要是被大伯母二伯母看到,非得给她瓜分了不可。
如今要紧事儿办完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现在只等着货架做好搬回家了。
她才走到秦家院子大门口,就听到里头传出吵吵嚷嚷的声音,她竖着耳朵听,好像听到有堂妹秦红哭叫的声音,又有大伯母叫骂的声音。
她眼珠子一转,难道是东窗事发了?她心里高兴,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她进了院子,果然看到秦义鬼鬼祟祟的在自己小屋门口探着脑袋望堂屋里头,秦义看到她回来,兴致勃勃的对她招收。
“姐,大伯母家里好热闹!”
秦雪拉着他,笑着说:“看热闹就看热闹,怕什么?你瞅着二伯母他们不都在门口看热闹吗?”
秦义听她这么一说,挠挠头嘻嘻一笑,也跟着她一起到了大伯母家的堂屋门口坎子外头,跟二伯母家的两位站成一排看里头的热闹。
秦奶奶拄着拐杖到了堂屋,虎着脸说:“她红红妈,别吵了!你不嫌丢人啊?”
大伯母王细兰气的双手叉腰站在秦红旁边,丝毫没把秦奶奶的话听进耳朵里,狠狠的骂道:“我养你这么多,供你读到初中毕业,好歹也是有点文化的人,你怎么就这么蠢?”
秦红气极了,捂着脸哭,回头怼她妈:“我怎么就蠢了?怎么就蠢了?这天底下就你聪明,是不是?”
王细兰气的脸色发青,一巴掌拍在秦红的背上:“有句话说的好,人往上走,水往下流,你倒好,看上谁不好看上个二流子?!”
“张山怎么就是二流子了?他就是家里穷,你势利眼,看不上罢了!”
“我势利眼?”王细兰气坏了,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妈我不是为了你?这一毛钱没有,米缸里老鼠都打滑,你去吃风喝露啊?我岂止要三大件,我还要三百块钱聘礼呢!你去问问张山,他能拿出来几毛钱?!”
秦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狠狠道:“你就知道钱!”
王细兰磨着牙,“我不要钱?我不要钱把你养这么大白送给人家做劳力啊?你傻,你妈我可不傻!”
秦红梗着脖子,对她妈说:“我就嫁给张山,就嫁给张山,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吧?”
王细兰一句说,秦红一句怼,气的她七窍生烟,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她气急败坏,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抽的秦红又大哭起来。
秦红大嚷着:“你再逼我,我跳河给你看!”
王细兰气的浑身发抖:“那你倒是跳给我看啊,反正秦家已经跳了一个,不差第二个!”
秦红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在外头看热闹的二伯母于淑芬跟二伯父对看一眼,二伯父对于淑芬摇摇头,意思是让她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管闲事。
于淑芬撇撇嘴,心里在笑。平常大媳妇王细兰总是拿腔作调的压她一头,现在老大家出事了,她心里乐开了花。
不过这妯娌间做人的道理她还是懂,她竭力敛住脸上的笑容,劝道:“我说细兰,你跟你闺女闹什么,你这么大的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闺女看上了张山那个二流子啊……”
秦红抹了一把眼泪,立即气愤的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了,张山就是穷,不是二流子!你到底是怎么说话的!不会说话你就给我走!”
于淑芬这下子被秦红给抢白了,气的手指颤抖,指着秦红骂道:“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你对长辈怎么说话的?你到底有没有家教!”
王细兰这下可恼了,叉着腰瞪着她,“你说什么?!谁没家教,你骂谁呢?!”
秦奶奶这边又来扯架:“你们别吵了,吵来吵去吵得我头都疼了!”
一时间,几个人叽叽喳喳吵成了一团。
秦雪跟弟弟对看一眼,憋得受不了,两个人撤回自己的屋里,哈哈大笑,笑的直不起腰来。
张春华坐在屋里补衣裳,看到他们两个人在笑,摇摇头,说:“你们别笑了,待会让你们大伯母听见了,肯定得掀了咱们的屋顶。”
秦雪拍着床笑:“她现在可没空,她忙得很呢!我早知道,早知道秦红的事儿肯定会纸包不住火,肯定会闹得天翻地复,这下大伯母可是碰到大麻烦了,哈哈……”
张春华叹了一口气:“那小红性子十分倔,像你大伯母,认准的事儿调不过头。现在两个性子倔的碰到一块去了,这事儿怕是不好解决。”
秦义好奇的问:“姐,你说小红姐会嫁给那个张山吗?”
秦雪吐吐舌头:“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未卜先知。反正这事儿咱们也不管,让他们去闹,闹的越大气的越狠,我们越开心。”
秦义皱皱鼻子,幸灾乐祸的说:“就是,平时受他们的气还少吗?现在可爽快了。”
笑了一回,姐弟俩都关注事情的进展,又站在院子看戏。
这次,二伯母吵不过大伯母铩羽而归,回到自己的屋里,气的把大门“砰”的一声摔的震天响,仿佛那门得罪了她似的。
秦奶奶扯架扯得累了,也回自己屋休息了。
堂屋里,只剩下王细兰在絮絮叨叨的骂秦红,时不时传来秦红的抽泣声。
秦红被妈骂的烦躁,一抬眼瞅见了站在院里看戏的两姐弟,顿时抹了一把眼泪,腾地站起来,气咻咻的嚷道:“秦雪,你给我站住!”
秦雪一愣,怎么这火烧到她身上来了?
感到情况不妙,她转身就走,谁想秦红一下子跳出来,抓住了她的袖子。
“你干嘛?”秦雪也是恼火,简直莫名其妙。
秦义过来帮忙扯秦红,嚷道:“你扯我姐干嘛?”
但是秦红性子恶,猛地把秦义一推,秦义一个不小心跌坐在地上,重重摔了一个屁股墩。
秦雪这下恼了,“你妈骂你,那推我弟算怎么回事?你太过分了!”
“是不是你?!”秦红攥着她的袖子,一双眼恶狠狠的逼视着她,“秦雪,一定是你告密的!”
秦雪瞪大眼睛,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掉。
“秦红,你说话要讲证据的,我可不背这个黑锅。”她只是来看热闹的,谁乐意管她家的破事。
秦红冷冷一笑,红着眼说:“那天我跟张山在小树林见面,留意着四周呢。别人没看到,我从小树林出来的时候,却看到灌木丛后面有个脑袋,我瞅着,就像你的样子。你家的地跟我家的地隔得近,那个人就是在你家地头坐着,不是你是鬼!”
秦雪眯着眼,原来那天她看到了秦红,秦红也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