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了。”
赵罟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紧紧地注视着红叶,他想知道红叶听到这话后是什么样的心情,最终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红叶早就想到有这一天,所以在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对赵罟的心意的时候,就不停地在心里矛盾纠结。她不明白上天为何要这样折磨她,她不想回去,那个于她而言的牢笼,意味着黑暗的地方。可是早知如此,她开始放不下眼前的人,应该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的心房敞开的,一切都晚了。
很长一段时间,红叶始终沉默不语,她下不了决定:两边都是割舍不下的,两边都将是未知迷茫的。
赵罟知道红叶的眼睛偏向窗外,她不敢正视他,她没有在他一说出这话时就做出决定,他便明白她最终的决定。
“祝你今后一切顺利,好好保重自己。”
红叶回头看向赵罟,她瞬间明白在自己做出决定之前,赵罟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她心里矛盾,也因这句话激出了她内心深处的强烈自尊。饶是忍受着心里的泪水带来的酸楚,红叶还是保持平静地回应道:
“你也是,这段时间谢谢你,我过得很开心。”
然后赵罟在桌上放下一些钱,如往常一样朝着门外走了。这笔钱,是红叶在他借口没钱的时候给他的,他说过会还,就一定会还。
听到赵罟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红叶的内心如遭针扎,可她还是忍住了去拉住赵罟的冲动,静静地等待房门关闭的声响。她在心里幻想,要是此刻自己起身去拉住他的手,或者紧紧地抱住他,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可始终,她还是等到了房门紧闭的那一刻,眼泪才从眼角滑落到脸上,最后滴落到她的手上。
赵罟走了好几天,红叶也没再回醉清楼。想来想去,红叶还是决定按照之前的决定,继续南下。临走前,她和醉清楼的一众人包括西颜道了别,也告别了永远回不来的仓莲。
原本,红叶是习惯了独自一人的,在进入教坊前是这样,在离京后的那段时间也是,一切只不过回到原点。可是,不知为何,她觉得外面越来越冷,路上的一切都显得越来越萧瑟。她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因为冬天快到了,只要熬到春天来临,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红叶有个习惯:一到晚上,她就会默默坐在窗前,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以前只觉惬意轻松,如今一看到月亮,就会不由得想起中秋那晚的月亮,以及月光下他静静在她身旁假寐的情景,甚至是有一点儿风吹来,都好像那晚的风一样充满了别样美丽的色彩。
她不能看街上叫卖的小贩,特别是一对老夫妇的那种,她不能看见酒壶或者酒杯,她也不能看见那奔跑的马儿……于是,她在歇脚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连窗户都不再打开。可是店家送来的饭菜里有豆腐,也让她不得不想起与赵罟一起去酒楼吃的饭菜和那时她的心情。
红叶快被逼疯了,她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可是越这样脑海里的画面越多,关于他的,一幕一幕,纷乱涌现。
她用力去找借口,于是离别那天赵罟的言语和行动,开始成为她不去想他的借口。她以为,他走的如此果决,没有一丝挣扎,是因为自己在他心里没有一点位置。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如今更是一点消息都不肯传来,彻底把他们两人隔开,距离越来越远。
于是,红叶开始抱着这样的一点倔强和逐渐变冷的希望,勉强自己继续走下去。
半个多月过去,红叶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将赵罟放下,可是她远不知自己对他的情,已经生根,难以拔除。
一日,红叶正在吃午饭,便听到旁边有人在谈论太子的事,她便控制不住自己全将注意力放到了他们的谈话里。
“你听说了吗?前几天,一位朝廷大臣自称是太子党,说私吞救灾款是太子授意,恐怕这太子之位保不了。”
“我看也保不了,就算没有这件事,以太子那德性,这个位置他恐怕也坐不了多久。”
“嘘,你们两个不要命了?”旁边一人小心叮嘱道,还特意四处张望了一下。
“怕什么,太子那种人,早晚会被废,况且现在他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有心思管我们这千里之外的闲人。”
“这倒也是。”
“你说这太子也是,这么好的位置不好好做,偏要做些让皇上伤心的事,唉……”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这种不顾我们老百姓死活的人要是当了皇帝,那才是我们的灾难,还是早点废了好。”
“废了谁来当呢?”
“我觉得四王爷就不错,为人稳重又心系国家社稷,前些年为了解决东境洪涝,可废了好些力呢。”
“我也觉得四王爷可担大任。”
……
红叶一直听着这些人在背后说赵罟的坏话,心里难受,可她又没法做些什么。她真正担心的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赵罟还能不能全身而退,或者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最终被废除。这件事的严重性,一是朝廷重臣私吞救灾款不容饶恕,二是犯了皇上的忌讳:不能看到皇子们结党营私,以权谋逆。红叶不敢猜测这件事是不是赵罟做的,因为她从他眼里看到了野心,是在他决绝地离开她回京的那一天。她想,若是他不想要那个位置,他不会不顾曾经的所有卑微和煎熬选择回去,不会在她想要逃离出城时对她说那一番话。
那现在,事情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他会怎么样,她又能做什么?
可是她骗不了自己,此刻,她知道她很想再见他一面,想知道他好不好,即使远远地看一眼就足够,不论结果如何,不论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于是,第二天一早,红叶便收拾好东西,匆忙往回赶了。
太子府。
“殿下去哪里了?我有急事找他。”李栩急急忙忙从门外进来,却看到王文新悠闲地坐在一边喝茶。
“着什么急,先坐下,人已经去找了。”
“你不着急?现在是火烧眉毛了。”
“再着急也急不得,殿下现在在留阁呢。”
“殿下是怎么了?从十堰城回来后就天天去留阁,那间房不是从来没人住过吗?”
“你不懂,傻到家了。”王文新摇了摇头。
“不行,我坐不住了,你不去,我去找。”
正当李栩起身准备出门,赵罟便从门外走了进来。明锐跟在他身后,一副紧张的样子,一边走一边问道:
“殿下今晚还去留阁吗?要不要我叫人准备点心?”
明锐口中的点心便是红豆糕,他也不明白以前赵罟不怎么吃点心,特别是甜的,现在每次去留阁就要待一两个时辰,每次都要叫准备红豆糕,可每次也都不吃,只是坐在案桌前写字。
“照常。”
听了赵罟的吩咐,明锐立马下去安排人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