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是半夜醒来的，因为感觉到肚子饿了。她记得自己是在书房里睡着的，醒来却在温暖的床上，屋内的灯光还一直亮着。她隐隐约约记得在睡梦中那熟悉的味道，便猜到是赵罟，她的心瞬间更暖了起来。

她坐在床上，远远地就能看见对面桌上摆满了各种吃食，都是随时可以吃的。

虽然在这样的天气，红叶想吃些暖和的东西，但是一看外面还漆黑一片，她就知道现在大家都已经睡了。于是，她决定先吃点，等天亮了再说其他的。

她从床上起来，披着被子往桌边走，然后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慢慢吃东西。

她的眼睛闲得在房间四处看，忽然瞥到窗户外缓缓经过的身影，正朝着门口走去。红叶一看来人的身影就知道是赵罟，一想到自己现下衣着不整，又在吃东西，突然感到不好意思。立马将手中的冬枣放回盘子里，红叶披着被子匆忙跑回了床上躺下，立马装作睡着的样子。

不一会儿就响起开门的声音，轻微缓慢的脚步声逐渐接近红叶，让她有点莫名的紧张：仿佛偷吃的小孩快被发现的样子。接着，赵罟便在她旁边坐下来，看着她说道：

“已经醒了为什么还装睡？”

红叶不好意思只得睁开眼来说道：

“我还没换衣服。”

赵罟恍然大悟，但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衣服，也准备了晚膳，要不要吃点再休息。”

“好。”

不一会儿小琪便带着衣服来到了房间，红叶准备换衣服了，可赵罟还是静静地坐在一边。

“我要换衣服了，你可以，先出去吗？”

赵罟这才不情愿地说了句“我去让人准备晚膳过来”才离开。他离开后，小琪一边给红叶换衣服，一边忍不住笑了。

“殿下真是一刻都不想离开姑娘呢！”

红叶也感觉到了，只是不好意思回应小琪的话，也只是笑了笑。

“小琪，你在太子府多久了？”

“快有十年了。”

红叶一直奇怪，小琪在这里是下人，但是面对赵罟以及其他人也只是以“我”来称呼自己，从来不会用到“小人”两字，现在看来也是有原因的，只是这恐怕是其中之一。

“已经这么久了啊，那你应该很了解你们殿下吧？”红叶其实是想问一下赵罟的喜好，因为到现在她也没问过他，对于他还了解得太少。

“其实我很少见到殿下的，我只负责留阁的日常清理，从来没去过府里的其他地方，殿下也很少来留阁，不过这段时间除外。若是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去问殿下，他一定很乐意为你解答。”

“我就随便问问而已，没什么大事。对了，这里都没人住，你还一直打扫得这么干净，是有什么原因吗？”

“我也不太清楚。”小琪尴尬地笑了笑，红叶透过镜子明显感觉到正在给她梳理头发的小琪听到她的问话后有一丝慌乱。

“你的手真巧，梳的很好看，我很喜欢。”红叶看出来刚才那个话题并不适合谈下去，于是便转了话题。

“谢谢姑娘夸赞，姑娘喜欢就好。”

不一会儿红叶梳妆完毕，小琪便开门去准备通知赵罟，没想到赵罟一直站在门口。他正双手交叉放于身后，背对着门静静站着，抬头看着漆黑无边的天空。听到开门的声音，赵罟回过头来问道：

“已经好了吗？”

小琪点了点头，说道：

“殿下可以进去了，我现在去叫人把晚膳端过来。”

赵罟点了点头，等小琪走后，便进了屋，风从外面吹来，很凉，他便立马关上了门。

“为什么要在外面等，你不冷吗？”红叶有点埋怨地说。

“一时被今晚的夜色迷住了。”

红叶和赵罟对坐着吃饭，红叶中途想起刚才小琪和她说的话，虽然当时她没有继续问下去，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个疑惑。

“你很喜欢这个地方吗？”红叶指的是留阁。

“不喜欢，这里太小。”赵罟以为她问的是太子府，有些话不宜多说，便转了话题道：

“饭菜快凉了，先吃吧。”

用完晚膳后，红叶说也想出去看看今晚的月亮，但是赵罟以外面天冷拒绝了她的请求。

“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赵罟紧追不舍想要得到这个答案。

“因为他们说私吞赈灾款的事情和你有牵连。”

“你觉得是真的？”

“我不知道。”红叶确实疑惑了，虽然她确定自己的心意是在他那里，但是也明白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那你为什么回来？这只是那些人茶余饭后编的谣言，这事根本与我无关，你……”赵罟想说“白跑一趟”，却没办法说出口，因为他不觉得是“白跑”，对于他来说是好事。

“我总要来看看，你是不是平安。”

“那你已经知道我现在无碍了，是不是要走了？”赵罟语气突然变得冷冷的。

红叶被赵罟的这一句话问得懵了，确实她自己也没想过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后，自己该何去何从。以她与他之间悬殊的身份地位来说，她不可能明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如果要走，远在天边的时候，一听到关于他的不幸的消息她又会忍住不往回走吗？如果说要留下来，她是否能卑微地在他身边高攀一个位置，即使永远见不得光明？

“我只是担心……”红叶那时一心只想着一定要见到赵罟，不管他境况如何，没怎么想过以后自己将要去往哪里。

“留下来。”赵罟终于开口说了，他一直想争取的，因为怕她勉强才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她怕红叶拒绝，便又急忙说：“我知道在这里你不开心，你想去的地方永远在外面。我也想过不要勉强你，让你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在十堰城离开你的时候我才会那么决绝。但是，离开那里，离开你，只是短短半月光景，我就明白我做不到如此的明智无私。我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渴望的一个想法，在我重新看见你的时候，我便不管自私与否就确定了那个想法。你所担忧害怕的那些我总会全部清除掉的，相信我。现在，你能让我肯定我想要的答案吗？”

“我可以吗？”

“只要你肯定。我承认现在权力在你手里了。”

“我愿意留下来。”红叶坚定地说，“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那晚，两人聊了很多，一来一去，全是直白地问对方喜欢什么，衣服、吃食、天气……直到红叶问了一句：

“喜欢的人？”

“你。”

然后两人瞬间陷入了沉默，仿佛一种特别的情愫悄悄爬上两人的脑海，模糊了视线，搅乱了思想，只觉眼前是世上唯一可观、可嗅、可触摸到的美好风景，让人忍不住去靠近、再靠近……

“殿下，宫里传来皇上口信，要您明天一早进宫去一趟。”

小琪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打破了屋内的表面平静。红叶尴尬地离开赵罟身边，赵罟也不得不起身去开门，好在两人衣衫还是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所以小琪并未发觉什么。

“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然后，红叶双手摸着自己红烫的脸颊，看着赵罟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