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在太子府的这几天，虽然天天都能见到赵罟，但他也只是来看一眼就离开了，来去匆匆。赵罟一点没有透露自己当前面临的困境，甚至都没将话题往那上面牵扯，红叶不问，却能感受到他的忙碌和紧张。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一点忙也帮不上，如今这样安静地坐着等待消息的状态她不喜欢，心里很不安。

“小琪，我能出去逛逛吗？我是说出太子府。”

“可以的，殿下交代了，只是要我陪着姑娘才放心。”

“那麻烦你陪我一趟了。”

到大门口的时候，红叶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那棵枫树，树上的叶子只剩几片还在微风习习中坚持，低头看见的仍然是满地无人打理的落叶，有的腐烂了，有的还红的鲜艳。她记得第一次来太子府时，也被这满地的落叶深深吸引了目光。

“小琪，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落叶都没人打理吗？”

“这个啊，听说是殿下吩咐的不让打扫，从我到这里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也不太清楚原因。”

红叶仿佛有许多问题在小琪这里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而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当面问赵罟。

“哦，对了，现在陈家怎么样了？陈家小姐找到了吗？”

“自从陈庆宗被行刑后，陈家也被彻底封了，下人该遣散的遣散，如今是没人再敢和陈家扯上关系了。倒是没听说找到陈家小姐，但是拘捕她的文书现在还张贴在大街小巷。”小琪声音很轻地附耳在红叶旁边回答道。

最后一句不用小琪说，红叶也知道了，因为她们此刻路过的地方正巧张贴了这个拘捕告示。红叶是很想去看看陈府如今的样子，但是她不敢，害怕此举落在别人眼里会连累赵罟。

她想起陈家两兄妹，对她这样一个算萍水相逢的下人给予了足够多的善意和温柔，最终却没能逃脱这样悲惨的下场，如今不知道正过着怎样的生活，好像好人总是难得善报。当她重新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那一切便瞬间涌现，恍如昨日，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若是这片土地换了主人，顷刻间天翻地覆也再正常不过。

经过北门（宫门）时，红叶不自觉远远地往里面看了看，极尽目光所到之处，她妄想穿透高墙看到那里面带着她的牵挂的人。她走的时候没有告诉她们，现在重新回来也是神不知鬼不觉，自己在外面经历了几番风雨变化，想来在宫里的她们也未必能长久地平静。只是不知道如今，落雨和晴青过得怎么样。她想知道，却又无奈不能知道，她想过写信，可是一封信怎么带进皇宫，即使是一只鸽子也很大可能会被射杀。

“姑娘在宫里可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小琪见红叶盯着北门发呆。

“对她们来说，"放不下"也是种负担，我只能希望各自安好吧。”

在经过一家珠宝店铺时，红叶由于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便停住了脚步。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给我包起来……还愣着做什么，怕我没钱吗？就你这小小的店铺，还没资格让我说没钱。”

“小姐，这已经是第三家了，您买了暂时也用不了那么多，要不我们下次再来吧。”

“你胆子大了，敢管我的事了？”

正在红叶转头去看时，林芸也同时发现了门外的红叶。林芸的表情不算惊讶，不太难看，但也不好看。

红叶见到这人心情也有点复杂，害怕待久了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便假装没看到扭头就走。

林芸却示意旁边的丫鬟，丫鬟立马会意跑到红叶面前伸手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我家小姐有话要说。”

红叶心想，“还是一样的嚣张跋扈”，恐怕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十年如一日地可恶。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可是皇城门口，容不得你们胡来。”小琪出言道。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命可真大。”

“林二小姐拦下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清闲。”

“清闲未必不好。听说你差点代替陈月宁嫁给四王爷？真是可惜，到嘴的肥肉都不翼而飞了。”

红叶一听林芸竟然说的是“四王爷”就察觉到了些异样，不过她还是不打算再和林芸耗下去。

“若是林二小姐无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等，我还真有事要和你说。”

“请说。”

“陪我去喝一杯如何。”

然后，林芸不等红叶回答就拉着红叶去了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悦香楼。悦香楼虽说不是像醉清楼那样的风月场所，但特殊的宴会也是有的，就如赵罟请众皇子赴宴的那一次。想着想着，她突然回忆起当时赵罟身旁确实也坐了一个美人，两人看起来很是熟络，仅仅这一闪而过的画面就让红叶鬼使神差地跟着林芸进去了，一旁的小琪倒是没有丝毫阻拦。

“上等包间，招牌菜全上，好酒备足了。”林芸对小二说道。

“这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今日上等包间全满，不如……”

“本小姐就要上等的，钱有的是，赶快给我腾出个地儿来。不行的话，直接叫你们掌柜来。”

小二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芸打断了，她一边说，一边让丫鬟拿出一大袋银两往柜台面丢。

“原来是林二小姐，稀客稀客，下人招待不周还请林二小姐多包涵。小人马上为您准备包间，几位请随小人来。”

红叶一眼认出来这个风情万种的掌柜就是那日坐在赵罟身边的人，但她显然不记得红叶了。

林芸刚一落座，便对掌柜吩咐道：

“有什么好吃的全端上来，对了，先来两壶酒。狗腿跑快一点，我没耐心等太久。”

“几位请坐，小人这就下去准备，保证好酒好菜马上到。”

红叶知道林芸这是骂人，毫不留情、直接地骂人，但是这个掌柜始终一脸微笑并且语言温柔，看不出丝毫生气或者慌乱。

“本小姐一看见这种女人就烦，这样一想起来你好像看起来顺眼一点儿了。”

“我可配不上这赞誉。”

“比你以前低声下气的样子好多了，恐怕是你还对我有怒气的原因。算了，反正不管什么原因，再追究过去也没意义了。”

不一会儿，酒菜都摆满了桌子，红叶就坐在林芸对面，看着林芸一杯一杯地往自己嘴里灌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芸心情很差。

“你怎么不吃东西？酒也不喝？”林芸又喝了一杯，“是不是怕我下毒了？哈哈，随便你，反正也是我想来喝酒的。”

红叶只静静地坐着不怎么说话。

“林二小姐今日是遇上什么伤心之事吗？看您这酒喝得一杯接着一杯的。若是需要，小人可以陪您喝上一杯。”

掌柜正好听到林芸刚才说的话，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此时林芸已经有些醉意，脸颊微微泛红，所以也没在意自己旁边是谁。

“本小姐能有什么伤心事？笑话，谁能让本小姐伤心？他也配？”

“林二小姐说的可是四王爷？小人听说四王爷对林二小姐好的没话说，怎么会令您伤心呢？”

红叶惊讶这个掌柜竟然会如此大胆说出这话，就算林芸与四王爷的关系人尽皆知，但平民百姓妄加议论被发现可是大罪。

“好？真是太好了，真令人感动不已呢。”林芸似乎在听到“四王爷”几字时瞬间来劲了，开始不顾场合大骂起来：“整个傻瓜一个，活人不要，偏偏要死人。傻到家了，路边的狗都不如他笨。眼睛长了没用，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心的臭石头，比茅坑里的还臭……”

林芸旁边的丫鬟见状，害怕她再这样继续下去，会说出些什么来，于是强行拉起林芸就要走，掌柜也不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离开。

“我还要喝，我还没喝够呢。”

“小姐，该回去了，再待下去老爷和夫人会担心的。”

……

“你们还不走吗？”掌柜看向红叶问。

“第一次见赶人的老板。”红叶调侃道。

“天色晚了，那位会担心的。当然，如果你们后面想过来的话，随时欢迎。”

红叶这次真的惊讶了，她以为这掌柜不认识她，没想到她不仅记得，还知道她和赵罟的关系。导致她回去的路上，还一直在猜测这掌柜和赵罟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