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晚了，红叶不得不留在启元城中过夜，不过自从她离开京中，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外宿的时候，她总是把弓箭抱在怀里，腰上还别了一把匕首，那匕首是她在路上的铁器铺子买的，买了为了防身。现在她找了家客栈，就是睡在房间里，她也始终把弓箭抱着，并且时刻警醒着。

她记得自己进这家客栈的时候，坐在最角落有个人看见她后走过来拍了她的肩膀一下，等她转过头去，那人发现认错人了，向她作揖道歉，之后若无其事回到自己的座位。红叶虽也觉得莫名其妙，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当做无事发生，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红叶坐在窗前，看着又即将全圆的月亮，心里想着赵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是否受伤，如今又在哪里。她忽然忆起两人初次相见的夜晚，没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转眼就快一年了。她发现赵罟的面容在她脑海里有点模糊了，毕竟他们已经半年未见了。当她越是意识到记忆在时间面前的脆弱，她就越想要抓住脑海里的那个身影，她害怕失去和忘记。她努力去回想，却越想越模糊，好像比刚才更加不清晰。她克制住自己，让自己不要被这种想法控制，她关上窗户回到床上，想让自己睡着，阻止自己再去想。

夜里，窗户那里发出了一点响动，红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看向窗户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见。一股凉风吹过来，红叶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许是风吹着窗户轻微动了动。不知为何，红叶渐渐有了睡意，同平时不一样，她感觉到很困很困，眼皮很沉重地迫切想要闭上，最终红叶抵不过那困意，睡了过去。

红叶是被马车摇摇晃晃地惊醒的，待她睁开眼来，就发现自己被捆绑得严严实实，嘴里还塞了纱布。她的四周还有几个姑娘，同她一样被捆绑着。她立马明白了昨天在客栈那人拍她的意图，应该是在试探些什么。

“大哥，老天真是待我们不薄，眼看就要到约好的时候了，正着急找不到合适的人，没想到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

“谁说不是呢，我看最后这一个也是个极品，比车上那几个好多了，这次我们应该能得到不少赏赐。”

红叶没想到这两人这么容易就看穿了她的伪装，想来是熟手。只是眼前的情况，让她开始责怪自己还是不够小心，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出来的决定太冲动，要是她就这样再也回不去，也许就再也见不到赵罟了。她到底当时被情绪控制，完全忘了思考，就这样冲动跑了出来。

“不，不会的，我一定要回去，我还要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他。”红叶紧张害怕，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

车上的姑娘们都被堵了嘴，而且看她们的样子已经被困了很久了，每个人都无精打采的，不能说话，好像也没有想说话的想法。她们的眼睛是睁着的，但眼神却是空洞的，这样的人让红叶感到害怕。

夜晚，马车停了下来，红叶终于得到休息。因为马车不大，有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路途颠簸，红叶整个人就晕晕乎乎的。她用手敲了敲马车壁，过了一会儿外面来人了。

“干什么干什么？”

来人见红叶盯着他，半晌才发觉红叶说不了话。

“是你有事要说？”

那人将红叶嘴上的纱布扯走。

“我想出去坐坐，里面太闷了，我想姐妹们也不想待在马车里。”

“屁话，老实待着，别耍花样。”

“我也是为你们考虑，我看这位姐姐的身体很不舒服，想必是马车太颠簸，加上里面闷热不通气。要是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坚持到你们要去的地方了。到时候人没了，你们不是又有麻烦了吗？”

“真是麻烦，下来吧，下来吧…”

红叶和车上的姑娘陆续出了马车，在一棵大树下紧紧挨着坐在一起。

“喂，你还挺有胆的，你旁边那些个娘们儿，到现在都没说过话，倒是一直害怕得哆嗦。看你随身带着弓箭，你会使那玩意儿？”

“出门在外，装装样子而已。”红叶当然不能让对方看透她的底细。

“我看也是，不过你这弓箭看起来不便宜呀。”

那人肩膀处的衣服上别了一只黑羽毛，看起来很是滑稽。他拿着红叶的弓箭在手里把玩，仿佛小孩子得到新的玩事儿。

另一个，也就是被叫做大哥的人，坐得老远，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别着黑羽毛的那个人见红叶看向他大哥，来劲似的，开口道：

“你是不是好奇我大哥在干什么？告诉你吧，我大哥可是有仙缘的人，他小的时候有个得道高僧路过他们家，向他们讨了碗水喝，我大哥将洗澡水端了一碗给他，你猜怎么着，那个高僧一下子就猜到了那是洗澡水。可是他一点也不恼，反倒给我大哥算了一卦，说我大哥有成仙的命，只要坚持每日禅坐两个时辰，终有一天能得道成仙。”

红叶心里鄙夷，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倒是借机想从这人口里套出些有用的话来。

“这位大哥，不知我们此行要去哪里？”

“不要叫我大哥，叫我二哥。”

“好，二哥，不知道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到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那可是个好地方，要是你们能被贵人相中，那就是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这飞上枝头的机会，可是我们给的。”

“二哥，你看我有机会吗？”

“你？”

那人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怎么样？”

“模样身材嘛倒是不差，不过那些贵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难说。不过，我看你倒是有点胆识，兴许草原的人就喜欢你这样的。”

“那就是说我还有机会了，要是到时候我被相中，一定不会忘了二哥的。”

听了红叶的话，那人瞬间高兴起来。

“唉，要是所有的姑娘都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她们都不明白我们的苦心呐，这机会是别人想得都得不到的。说好了，到时候真有这好运气，可别忘了给我点好处。”

……

从那人的话中，红叶大概可以猜测他们是在给西北的草原外族送年轻姑娘，这是交易，但并不单纯只为钱财，并且对方不是普通人，更像是王室贵胄。红叶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姑娘，发现她们个个的资质确实都不差，也难怪刚开始听到两人谈话说是差点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红叶猜想，如今平齐国刚和羌人部落打了一仗，还有人如此大胆和羌人交好，背后也许会有些朝廷的势力支持，就不知道是谁如此大胆做这样的事。只是她眼下，还是得尽快找到办法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