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罟想起那羌族钺王离开时同他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猜测他知道自己与红叶的关系。
如果一切是红叶的请求,那么她是如何做到的?现在她又为何不和他相认?
赵罟带着这些疑问整日整日的彻夜难眠,红叶就在他身边,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问她,没见的这一年仿佛生长出了一道鸿沟,嚣张地跨越在他们之间。
赵罟吩咐明锐找了红叶身边的燕儿问话,燕儿就将自己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了明锐。
赵罟也就此得知红叶在羌族的所有事情,以及她在和亲的路上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嫁的人是谁这件事。
尽管听一个羌族丫头的话不可能完全相信,但赵罟选择相信,只是因为事情指向的那人是红叶。
赵罟心想:也许在她知道和亲的人是他后,也同他如今一样,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想来她也怕这些疑问她没办法解释清楚,毕竟现实真的有点匪夷所思。
但他疑惑的是那个人和红叶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知道自己和红叶的关系?
尽管燕儿说红叶是到了羌族才认识的钺王,可他当时听到他说那句话的时候也感觉到了这个钺王对羌族郡主的感情,因此心里一点也不好受。
如今红叶回到了他身边,他决不允许再有旁人接近她,也不会再让她离开。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燕儿这几天见红叶一直心虚,说话也小心翼翼的,为的也就是她将所知道的红叶的所有都告诉了明锐这事。
红叶一时没听清燕儿说什么,仍旧准备就寝,一边往床那里走去,一边开口问:
“燕儿你刚才说什么?”
门外没了声音,红叶想燕儿也许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便没在意。
等她差不多快睡着的时候,房门慢慢打开来,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安静得夜晚,这声音却能清晰地传入红叶耳朵。
“燕儿,有什么事吗?”
没有回应,红叶以为来的是鸳儿,又问了一句:
“是鸳儿吗?”
还是没有回应。
红叶只得掀开被子起身,穿上鞋走出去,屋里膝黑一片,红叶只能借着从窗户外透过来的微弱的月光往前走。
红叶走到能看到门的地方停了下来,房门开着,门前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月光描绘着他的轮廓,红叶无法看到他的脸。
但红叶一下子就认出来是赵罟,这里除了他不会有别的男人进来。
红叶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戴面纱,便突然往回跑,想回到床边去拿面纱,只是刚跑了两步就被一双手紧紧抱住,红叶半分也动弹不得。
两人的姿势就是红叶在前,赵罟从她身后圈住了她的腰,因为红叶头发披散的缘故,赵罟能清晰地闻到她头发间散发出来的香气,很是熟悉。
红叶一时愣住了,也没有一点挣扎。她在猜测赵罟的行为应是说明他已经认出她来了,红叶紧张得一点也不敢动。
“我想就这样抱着你想了很久。”
赵罟低沉的声音在红叶的耳边像羽毛般轻柔,他口中的气息如春风吹拂,吹红了红叶的脸颊,升腾的热度堪比冬日的暖阳。
“回来了为什么躲着我?”
红叶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回赵罟这话,赵罟却不等她回答又继续道:
“我以为,你不愿再回来;我以为,你遇到了困难;我以为,我再也不能见到你,像现在这样……没事儿了,没事儿了,现在回来了就好。”
赵罟将头搭在红叶的肩上,他的脖颈靠着红叶的脖颈,热度缓缓蔓延。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这一切,我怕……”红叶的声音本就轻,到最后仿佛被风吹散了。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我会耐心听你说,我想知道没有我在的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赵罟慢慢放开环着红叶的手,红叶却迫不及待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赵罟,抱得很紧很紧。她搂着赵罟的脖子,赵罟明显感觉到红叶浑身颤抖,情绪激动到最深处,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打湿了赵罟的衣衫。
“我会说,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也想弥补没有你的回忆,我也想知道这一年时间里你过得怎么样。”
红叶断断续续说完,赵罟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慰,他们似乎想就在今夜将两个人一年的回忆一起全部走遍。
那晚两人都觉得不眠,他们安静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相互依偎着,轮流地诉说着这一年来的经历。他们在对方说话的时候都很认真仔细倾听,生怕错过了一点,听着就觉得自己已经是同对方一起走过了那一段时间。
关于羌族的钺王,红叶说的和燕儿说的完全一致,赵罟虽疑惑钺王对红叶的感情,但是似乎红叶只当他是朋友,他便没有继续问红叶。
天快亮的时候,红叶靠在赵罟的身上沉沉地睡着了,赵罟只得轻轻把她抱回了床上,他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红叶醒来,鸳儿和燕儿看她的脸色都哪哪不对劲儿,红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有时候面对她们的打趣她只轻声嗔怪,她俩听了便停下打趣,但还是忍不住笑。红叶实在拿他们没办法,也不再管她们,只是自己心里清楚他和赵罟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也许在外人眼里就不是这样而已。
那一晚,赵罟知道了红叶在炙焰城射箭杀了人,那人对她而言是怎样的存在他也清楚,他明白红叶当时所有的感受。
红叶说当时她很害怕,可是一想到自己充满恐惧的童年和赵罟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她还是抬起颤抖的手拉开弓,再放开了箭,任凭锋利的箭刺穿那人的心脏。
红叶从来没有过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第一次以自己的手为自己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突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连带着也喜欢上了弓箭这种兵器。
因此,回来后,赵罟特地让明锐找来了上好的制做弓箭的材料,为红叶亲手做了一把轻便但弹性十足的沉红木弓弩,想当作送给红叶的生辰礼物。
“三月初一,我喜欢的日子,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它当作你的生辰吗?”
那是很久之前赵罟和红叶说过的话,那时红叶说自己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在教坊的时候也没有人给她过生,所以她从来没有过生辰,她拥有的只有属于她和落雨、晴青的共同生辰—她们之间的约定。
“为什么是三月初一?”
“因为那时候冬天过了,春天也将来了。”
“你不喜欢冬天吗?”
“一点也不。”
“对不起,那时候我还让你和我出去看雪。”
红叶当时是猜到了在冬天有过让赵罟伤心的事情发生,一切的不喜欢应该都是有缘由的,她为此感到十分抱歉。
“但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冬天。”
“我也喜欢。那以后,三月初一就是我的生辰了。”
“好。”
于是,三月初一便成了他们两之间重要的约定。
“生辰快乐!”
“今天是三月初一了?”
“是你的第一个生辰。”
“是,我的第一个生辰。”红叶开心地笑了。“生辰要做些什么呢?”
“不必在意别人的生辰怎么过,这是属于你的,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今日我都陪你。”
“我想去骑马,去逛夜市,回太子府看看,可以吗?”红叶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贪心了,“就只回去看看留阁,看看小琪,可以吗?”
“都可以。”
为了带红叶出宫,赵罟特地向皇上请了旨,说是有事需要回太子府几日,皇上也便应允了。
出发的时候,赵罟将自己做好的沉红木弓弩给了红叶,红叶激动到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第一个生辰收到的第一个生辰礼物,也是她如今极其喜爱的弓箭,当时一旁的明锐还“多事地”说是赵罟亲手做的,她内心的感动和幸福因此更甚了。
“谢谢你,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如果能将我自己也装在里面就好了。”赵罟笑道。
“你已经在了呀。”
红叶对这把弓弩爱不释手,她仔仔细细观察上面的纹理,用手缓缓抚摸,仿佛这弓弩已经有了生命。
“以后,我拿着他,就当是和你在一起了。”
“那你还是拿着我吧,我比他有用。”
“那我还得再练练。”
随后两人都笑了。红叶觉得,她和赵罟之间是可以相处得这样轻松的,只要没有外界的打扰。
而赵罟也是,这一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放开轻松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