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空道长,难道你真是什么文火香会的打手?”还是凤玉珏性急,仆一照面便急忙发问。
璇空一言不发,脸色微红,显然是有些羞于启齿。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啊!”凤冥霄看出璇空有难言之瘾,禁不住感叹了一句。
“凤兄,凤夫人。人生在世,难免有些人情债要还。这道理你们行走江湖多年,想来也是懂的。”
凤冥霄想到自己这十多年为了来仪堡殚精竭虑,有些感同身受,接口说道:“都是武林中人,各为其主,就不要多啰嗦了。没分出胜负的话想来说什么也没有用,不如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璇空道长,我们打个赌,我们刚好两人对两人,谁若败了就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何?”
“凤夫人说笑了,你二人成名许久,华年乃是后辈,若是二对二,未免太欺负他了。”璇空答道。
“军师,您别说了。我今日两镖不中,若不能助您收拾了这两个家伙,唐门也就没有颜面再在江湖上混下去了。”傅华年恨恨地说道。说完,也不等璇空开口,傅华年从怀里取出一副鹿皮手套戴上,显然是要用淬毒的暗器了。
凤家夫妇这边,凤冥霄是空手,自然不方便对付拿淬毒暗器的唐门弟子,也只好把欺负年轻后生的任务交给妻子了,自己来面对璇空。思索完,凤冥霄向右前方踏出一步,给妻子让出了道路,自己走到璇空面前,两人相聚不过两丈。
“嗖,嗖,嗖”三声响,傅华年连发三枚蝴蝶镖,分别攻向凤玉珏左眼、右肩和小腹三处要紧之处。三镖连发纯做试探,否则以唐门出色弟子的手段,莫说三镖连发,便是三十镖连发也是轻松之事。
来者招数不算厉害,凤玉珏应得也就轻松许多,下盘不动,双手剑轻松打落两枚镖,头微微一侧,闪过了打向左眼的第三枚镖。
“唐门就这点功夫?”一声嗤笑,凤玉珏主动激怒对手,想来是看出傅华年为人暴躁,要诱他出乱子。
果不其然,被挑衅的傅华年暴怒跃起,双手连动,手中各式暗器犹如连珠炮一般打出,外人看过去就好像有四只手一般,正是唐门的绝学“八臂罗汉”。但凡使出这等招式的人,双手就好似倍增一般,练到深处,犹如生了八条手臂一般,显然这傅华年虽然还没到最高境界,但也不弱了。
这番场景一出,凤玉珏才开始认真对待,不进反退,拉远了距离,一边闪避暗器,一边摸索着想从两侧绕道攻向傅华年。而傅华年也知道对手厉害,仓促之间也不可能收拾下来,不断地用轻功躲闪,手中的暗器也没有方才催动“八臂罗汉”,而是慢慢地发镖,阻碍凤玉珏靠近,摸索她的武功套路。
看着两人打的不亦乐乎,凤冥霄和璇空对望一眼,知道是出手的时候了。
“凤兄,你断了一臂,又是空手,贫道也不占你便宜,也单手不用兵刃了。”
“璇空道兄不必介怀,我断臂十余年,也练了很多年独臂的武功,不用你相让。”
“那好吧。”嘴上是这般说的,可璇空终究是一代名家,还是不愿意占这个便宜,并没有拔剑,空着一双肉掌,清啸一声,攻向凤冥霄。
凤冥霄不敢轻敌,单拳对双掌很难占到便宜,只好先紧守门户,以免失手。璇空使得一招“搬拦捶”,直取凤冥霄太阳穴。来势甚急,可单手又难以抵挡双拳夹攻,凤冥霄只好先退一步让过,腰胯一扭,单拳击出,反攻璇空腰眼。
这一招交换不过须臾之间,两人都没占到便宜,武当绵掌对上来仪堡拳法,正是势均力敌之势。然而另一边似乎有了变化。
凤玉珏毕竟成名多年,功力深厚,远不是傅华年能够相提并论的。更何况唐门弟子本来也不擅长正面对敌,如此近距离对抗,能够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半柱香的时间,两人的距离已经被拉近到不过两丈,如此距离对于武功高深的人来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跃过去。可凤玉珏并没有冒进,两人距离拉近固然对她有利,可也让她不容易应对近距离的暗器突击。
眼下两人虽然是互相僵持着,可明显是凤玉珏掌握了主动权,要打要走都在凤玉珏了。这般憋屈,傅华年自然有些恼怒,心生一计,只见他边打边向璇空靠拢,忽然再度运起“八臂罗汉”,可手中暗器全是打向凤冥霄。
原本应付璇空的绵掌,凤冥霄已经有些吃力,此刻突然面对暗器,心中暗道不妙,可是两相夹攻,要脱身实在不易。凤玉珏心念丈夫,左手单剑脱手而出,直刺傅华年,右手单剑作回旋镖甩出,将漫天的暗器弹开,救下了丈夫。
单剑来势甚急,傅华年双掌于胸前一合,夹住了来剑,只是来剑实在力大,还是堪堪刺入小腹数寸,血流如注。
眼见情势危殆,璇空一掌逼退凤冥霄,右手抽出背后长剑,腾身而起,一剑斩向凤玉珏。这一招来的极快,凤家夫妇都来不及反应,凤玉珏腿上中剑,登时血流如注,瘫倒在地,而欺身上前的凤冥霄也没想到对手在这紧要关头都能及时想到声东击西,一个没防备,小腹中了璇空一掌,浑身酸麻。须臾之间,场中三人都已经受伤倒地,只剩下璇空还完好无缺。
“凤兄,你我各有使命在身,抱歉了。”说完,璇空就是一剑,直刺凤冥霄咽喉,剑势凌厉,连带起的剑风刮得璇空脸颊微痛。要害中了一掌的凤冥霄即便还有抵抗的能力,也很难挡下或躲开这一剑了,想到还没复兴的来仪堡,无奈之下看了妻子一眼,流露出万般的伤感和不甘心,而望见妻子回看过来的眼睛,发现眼中也满是无奈,禁不住眼眶一红,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硬挺着就是不流下来。
可凤冥霄等了许久,都没等来这致命的一剑。原来就在刚才他看向妻子的那一瞬间,场中也发生了变化。一只肉掌从璇空身后阴影处伸了出来,打向璇空后背,显然是要给凤家夫妇解围。
璇空道行精深,这一只肉掌击出自然也很早就发现了,右手长剑脱手而出,刺向凤冥霄,拖延凤冥霄的起身,回身就是一掌挥出,和背后偷袭之人对了一掌。来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赛哈智,赛哈智奉皇长孙朱瞻基之命,暗中跟随凤式夫妇,确保两人在追查文火香会时不会遇到危险,毕竟凤家在皇长孙日后的计划中还是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的。赛哈智内功深厚,这一掌又是偷袭在先,本来应该大占上风,可当双掌相交之时,居然感觉自己撞上了一股大力,反震之下,鲜血涌上喉头,顺着鼻子都流了出来。一瞬间赛哈智就知道自己大意了,对手是武当长老,定然是用借力打力的手法,将自己的内力导向大地,以厚土之实来对抗自己,而自己又因为心中着急,出手不留余地,才反而受了伤。若是只打出去三分力,自身留着七分的话,赛哈智这一掌反而能占着便宜。
虽说璇空在这闪电之间的几招交换下占了不少便宜,以一敌三都不落下风,但是权衡了一下,璇空还是放弃了乘胜追击,转身抓起倒在地上的傅华年便跃上房檐,远遁而去。也亏得璇空选择立刻离开,方才那一击甩手剑并没能刺伤凤冥霄,凤冥霄只是擦伤了点皮,阻了阻身形,若是璇空不放弃,还要接着打,只怕没了兵器的他未必能敌得过赛哈智和凤冥霄两大高手的夹攻。
凤冥霄也不管离去的璇空和傅华年,直走向妻子,撕下衣服下摆给妻子临时包扎一下,便扶起妻子,走向还僵在原地调息的赛哈智,夫妻双双向赛哈智一揖。
“赛指挥使,多谢你救我夫妇一命,凤某铭记在心,日后必有报答。”
“凤兄何必如此,你我同为朝廷效力,只要尽心尽力,赛某自然是鼎力相助的。”
“不知赛指挥使是如何知晓我夫妇二人在此的?”虽然赛哈智救了他俩一命,可凤玉珏对之前赛哈智的出言不逊还是有些芥蒂,忍不住开口问道。
“实不相瞒,因为两位的身价性命干系重大,长孙殿下实在放心不下,才差遣赛某来暗中相助两位,若是情势紧急,甚至许我不经批示就调用当地的锦衣卫,只求你们万无一失。”
“如此真是殿下错爱了凤某人了,不想我夫妇二人如此轻敌,险些酿成大祸。”凤冥霄不禁感慨,恼怒于赛哈智跟踪自己,但是碍于方才的救命之恩,也不好发作。
“此事莫要再提,相助二位也是殿下交代给某家的任务。眼下还需贤伉俪与赛某一起追查文火香会的宝藏事宜。不知有何线索?”
“以我观察,这些恶徒近来一直在搬运沙土石块,看色泽好像是从水边挖掘出来的,想来就是在武昌某处水源附近挖出来的。此等小事,想来赛指挥使是注意不到的。”凤玉珏就没有丈夫那边城府,直接冷哼一声,嘲讽地答道。
“凤夫人心思细密,厉害厉害。若是如此,这武昌城附近水系众多,又该如何去找?”赛哈智初来武昌,不曾有过调查,也是一头雾水,至于凤玉珏话语中的刺就略过没有在意。
“依殿下所言,这文火香会是在寻找宝藏,那想来不会埋在江边。不然的话,哪日河水冲刷或者整修河道就给暴露了,这宝藏定然是埋藏在某处人烟较少的水源处,以此看来,只有城东的团湖团山一带有可能。东湖这边风景秀丽,又有许多渔家养鱼,想来不易掩盖宝藏的秘密。而团湖团山却是个好去处,那里只有一些乡野村夫,比较安全。”
“霄哥说的有理。不过我始终不是很明白为何张士诚的宝藏会出现在武昌一带,当年张匪的势力并不曾涉及此地,又为何会将宝藏埋在此地呢?”
“此事也困扰了长孙殿下许久,只是我们参详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何缘由。”赛哈智答道。
“依凤某之见,我们休整一晚,明日清晨去团湖附近查探一番,若是再无收获,我们再商量如何处置吧。”
“就依凤兄所见。”
第二天,休整一晚的三人精气神都恢复到最佳状态,收拾好行装,直奔城东团山脚下。三人沿湖而行,沿途除了稀稀落落地看到几艘渔船以外就再也没看到别的行人,更别说形迹可疑的人了。
“凤兄,莫非我们还是猜错了,文火香会的人会不会已经连夜撤走了。”
“不会的。正相反,我们应该找对地方了。你们看,这地上虽然没有什么脚印,但是有好几排很深的车辙。寻常人家怎会有如此深的车辙,而一般押镖的镖师又绝不会走如此小路。而我日前见到香会将不少沙石往城里运,这车辙必定就是他们留下的。”
“珏儿说的对,只是为何这些人定要将沙石运送至城内呢?为何不直接留在挖开的地方,那样岂不是简单许多。”
“凤兄有所不知。本朝对于动土之事管辖极其严苛,若是直接挖开的地方,被官府发现了,定要追责,事情难免暴露,引来不必要的争端。我猜测,这伙贼人定然是通过某个当地富豪买下了一座庄园,然后想官府报告说要从城外运湖石进来修建庄园里的景致,以此来掩人耳目。这样有了名头,即便多挖几处,也极难察觉。”
“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行动,但愿能在这伙人找到宝藏之前先锁定住他们,这样既能抓了贼人,又能找到宝藏,两不相误。”凤冥霄想着要报昨日一剑之仇,显得有些跃跃欲试,一马当先地运起轻功,沿着车辙印搜索。凤玉珏见丈夫如此激动,夫妻同心,知道是想替自己报仇,也赶忙追了上去。
“这凤家夫妇伉俪情深,倒是一段佳话。”赛哈智心中想道,脚下也不放缓,紧跟了上去。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三人就来到团山脚下,沿着湖边继续搜索,果然发现许多挖掘过的痕迹。三人不禁大喜,想来所料不错,心头更为振奋。
“霄哥你听,这声音莫不是有人在凿山?”
“噤声,我们上去看看。”
听到声响,三人伏低了身子,摸上山去,果然看到有不少工人在挥动锄头挖掘些什么,不远处正是璇空和傅华年在指挥。凤冥霄运起内力,偷听两人谈话。
“军师,如今城中据点被发现,而宝藏还是没有下落,这该如何是好?”傅华年肚子上还裹着白布,时不时还渗出些血迹,显得有些狼狈,心情也有些急。
“莫要担心,此处是最后一处可能的宝藏埋藏地点了,宝藏能否挖到,今日就能见分晓。想来经过昨日一战,官府的人未必会如此快就追查到这里。待到了明日,我们已经远遁了,他们就是查到了这里也无妨了。”璇空安慰道。
“但愿如军师所言吧。”傅华年还是有些气馁,接着说道:“只是我有些担心这宝藏若是太过庞大,我等今日若是无法一并运走,难免要惹出些事来。”
“别老说这些丧气话,想些好的,若是我们得了宝藏,大事有望,少主也会高兴不少。”看着眼前的青年人,璇空有些想起自己的徒弟,也是一般年纪,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也从来不用自己担心,心中暗想:“这几年奔波在外,也有好久没见到沧风,功夫想来有师父指导,不必担心,就是不知道近来过得怎样。等这边事了,也差不多该回山归隐,多指点指点后辈了。”
璇空这边正神游八方,前边山前挖洞的工人那边突然有了响动,看来是有眉目了。傅华年一个激灵,冲上去一看,原来是挖到了一处明显是人堆的假石堵住了一个山洞,那些假石已经被搬开了不少,露出了里面的洞穴。眼下开的洞还不够大,光线还没照进去,所以洞内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傅华年有些耐不住性子,一把抢过身边工人的锄头就开始照着洞的边沿疯似的挖起来,连璇空喊他都不理。
有了傅华年这样的高手处理,不过片刻,原来的小洞都被扩大成了够两个人进出的大洞。眼看就要辛苦熬成大功一件,傅华年更加激动,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个火把,一屈身钻进了洞中。璇空看了看周围,想了想还是没有跟着进去,让身边的一个小头目人物跟进去一起看看,自己则决定留在外面放风,看来还是想把发现宝藏的头功留给傅华年了。
在外面潜伏的凤玉珏扯了扯丈夫的衣袖,朝孤身一人的璇空使了个颜色,意思很明显就是说璇空只剩一个人,他们这边三个人,若是出手,必能成功。
“不急,再看看这宝藏的情况再说,如果真有宝藏,出手不迟。”凤冥霄出言制止了妻子。
“凤兄说的有理,我们实力远在他们之上,不愁拿不住他们,还是宝藏要紧,让他们先劳心劳力,我们在坐收渔翁之利。”赛哈智也十分赞同凤冥霄的想法,猫着身子继续看着山脚下的情景。
可就在三人说话的时节,山脚下出了变化,璇空的面前出现了三个人,两男一女,正是离开了少林寺的韩识荆三人。在这种场合下,师徒见面,难免有些尴尬,这份尴尬还是被一嗔打破了。
“璇空道兄,徐州一别,不想还是在这里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