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北城城主府。坐落于商富云集贵胄交错的北大街正中央,占地极为广袤。
大门两侧白玉貔貅极尽庄严之威。鎏金红木门上的悬挂一巨大蓝紫相间的梧桐牌匾,两侧游龙环绕、瑞兽腾云。在两侧半人高的大红灯笼的照耀下泛着熠熠金辉。牌匾上写的却不是城主府三个字,而是寒安君府。府内不仅有议政厅,更有藏书阁、游雨廊、观景云塔等著名建筑。
寒安君乘兴而去,尽兴而归,手中拎着江神娄满脸笑意的大踏步走进城主府。两侧持矛而立的金甲武士,纷纷单脐跪地,毕恭毕敬:“拜见城主大人。”
寒安君笑着挥了挥手,说了声都起来吧,各忙各的。然后独自一人穿过两侧均是移植自南方武陵郡的珍惜盆栽花木。花木间随着寒安君的走近,也冒出了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花精木魅,五颜六色的,对着男子咿咿呀呀的飞来飞去。
寒安君笑呵呵的弹飞一只胖乎乎的牡丹花灵,说了句调皮。继续走过正门议事大厅,从偏门穿过游雨廊道。拨开开一道银丝珍珠帘。泛起点点涟漪,身形消失不见。却是来到了真正的寒安君府邸。
“公子你回来啦,水都烧了两遍了。”水珠儿蹲在灶台前面探出脑袋说到。
寒安君府邸并非金碧辉煌的宫殿,也不是极尽奢华,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仅仅是一左一右相对而建的两座小院。青石墙,红泥瓦。院子用篱笆圈出了一小块菜圃。与寻常百姓人家并无任何不同。
寒安君将江神篓放在灶堂旁,又拿出一粒闪动着火红色光芒的晶莹丹丸。伸手轻轻一抛划出一条弧线飞向水珠儿面前。水珠儿张嘴轻轻将亮红色的丹药吸到自家嘴中,笑着对公子说道:“公子,我天天吃你的丹药,会不会把咱们家吃穷啊?”
寒安君笑呵呵的摇了摇头,“放心吧,你公子我家大业大,吃不穷的。你先回去休息,嗯,近日可能会有所行动。你养好精神头。”
水珠儿听到此言,反而高兴的咯咯笑了起来,“好的呢好的呢公子,我把泡脚水给你烧好就去休息。公子你也早点休息。”
……
寒安君一边泡着脚一边用手支着下巴,思绪慢慢飘到了不知何处的另一个地方。嗓音暖暖的自言自语道:“爸爸,还有妈妈。儿子在这边过得出人头地,你们勿念,也要每天好好泡脚,工作很辛苦,泡泡脚解乏。不知院子里的菊花今年开的如何呢,妹妹你看着点,隔壁婶婶老是偷偷摘着泡茶喝。。。”不知何时,抬头仰望星光璀璨的夜空,双手支着下巴的少年郎已是泪流满面。
秋织鱼汤需要特殊的配料和熬制方法才能将口感和功效发挥到极致,暂时还有几味珍贵的辅助药材正在云塔整取,寒安君轻轻来到对面房间。小家伙已经趴在自家娘亲床前,沉沉睡着了过去。而躺在床上的妇人,此时却是醒了过来。正扭头安静的看着自家孩子,眉眼间有着淡淡的笑意。眼笑眉舒,清澈欢悦。
寒安君看到女子的神情,一时间有些愣住。倒也不是被女子的容貌吸引,而是想起了往年的旧人旧事。
那一年在秦山山脉。将军披残破染血重甲,执断损利矛。神色萎靡,吐出一口浊气,瘫坐在一棵大树旁,对着身旁的紫衣公子笑了说道:“多谢寒安君仗义相救,不然今天邓某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寒安眉头一挑,笑言问道,“邓将军认得我?”
“紫衣舞侠剑,白发断长安。这等风流我虽然学不来几分,倒也是仰慕的紧啊。久仰久仰。”瘫坐在地的将军对着寒安君拱手弯腰称赞到。观其容貌神态,眉眼间并无将军百战的英锐气概,也无豪迈粗狂的姿态,反而是书生意气更浓重几分。
寒安君笑着摇摇头:“斗胆敢问邓兄,怎地独自与这魔头死斗起来,却让你那数万精兵扎营秦山之外?。”
“寒安兄,你有所不知。我等边关将士。每一次远出征战。必定是一次久别,却未必能够重逢。我身边的这些人不停的有人离我远去,也不停的有新的面孔向我走来。那些人的离开,不仅仅代表着他们生命的消亡,也代表着他们背后远在千里之外,那一家人,妻子也好娘亲也罢,他们的希望羁绊也悄然飘散,便只能化作眼中泪,心头霜。我们便是发再多抚恤银也找不回曾经那一家子欢笑的时光。”
邓远指了指远方如血残阳,“也是那年秋,夕阳就落在她的头顶上,她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望着骑马披甲的我,眼笑眉舒。家中炊烟袅袅升起,那是年迈母亲在为我张罗最喜爱的饭菜。而我的孩子此时已经骑在马上,或者是我的背上。”
这位大将军捂嘴低声咳嗽两声之后,继续说道:“我曾见过这世上最美好的景象,所以我希望我的将士们也能这般。毕竟已经这么苦了。”
“是啊,团圆这件事,很美。我们总想不由自主的为了这件事。顽强的活下去!”寒安君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有感而发的说到。
站在不远处的几位军中修士,看着眼中映着晚霞的寒安君,只觉得虽是傍晚,此刻的这个人却光芒万丈!
邓远将军收回视线,又是咳嗽两声,“寒安老弟这话在理,所以我多吃点苦受点罪倒是无所谓。毕竟能者多劳嘛。你可知道这魔道贼子真要是被我用数万大军困住,陷入必死之局。如果强行迈入金身境来个鱼死网破。我那袍泽说不得要折损数百人。虽说这世间每一天都在不停的死人,尤其是我们在军中,死人更是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是,你知道么?越接近死,越渴望生。所以我原本打算我先与此獠拼斗,让神弩手在一旁牵制,其余数位军中修行者伺机而动。被想到竟被那贼子洞悉计划。反过来埋伏我等。今日若不是寒安兄出手相助。就不是那贼子一死一伤,而是我等伤亡惨了。”
寒安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眼下,这魔道贼子拼死逃入秦山极深之处。但这都不是关紧事。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你军营中走漏了消息,这只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嘛”寒安没有继续说下去。
邓远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愤怒之情,反而神色有些落寞。“我明白,在这世间,我连天上的苍阳都敢直视,唯独人心,不敢。”
“那是苍阳也照不到的深渊,你探索着它,它也在吞噬着你”寒安君望着天边一点一点消逝的苍阳,低声附和。
“徐瑜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敢问我这是在哪里?”
“嫂嫂不必如此,躺好养伤要紧。奥,我叫寒安,寒冷的寒,平安的安。叫我寒安就可以。”寒安此刻回过神来。挥手示意正艰难起身的妇人快快躺下,“这里是我的居所,也是逸北城北大街的城主府。”
“你,就是寒安,寒安君?我叫徐瑜,再次谢过寒安君”徐瑜的身体的确虚弱,便不再强撑着起身,躺下后再次对着寒安道谢。
“徐嫂嫂不必客气,我曾与邓远邓老哥有过一面之缘。相谈甚欢。说来好巧不巧昨日你我在逸北城外官道相遇,恰逢其会救下你和阿秋,也是一场缘分。的确不必如此见外。”
提到邓远,徐瑜的神色有些暗淡。望着男子低声问道,“公子可知道我夫君的消息?月余之前,国威军副统领突然连夜赶到我家中,传我家先生的话,让我母子乔装打扮迅速离开澄曲郡,走幽泉郡一路北上去赤阳郡逸北城暂时投靠寒安君,只是说军营中适逢巨大变故。我们女子二人再待在家中恐有不测。”
寒安闻言眉头微皱。轻轻思量道。原来如此。复又对着徐瑜说到:“徐老哥的消息我暂且不知,实在抱歉,不过徐夫人不必担心,我这就让人去查探,少则半日,多则三五日,必定会有消息传来。这几日还请徐嫂在此安心静养,你前些日子动用秘法伤及神魂基本,需要好好静养调理。再说阿秋这月余来也是舟车劳顿吃了许多苦头,更是需要好好安心静养一段时间。嫂嫂大可放心,邓老哥既然将此等重担托付于我,我必定护得你母子二人周全。”
徐瑜低头望着还在熟睡中的孩子,轻轻笑了笑,“好吧,那就麻烦寒公子了。”
“那嫂嫂你先歇息,我去给你煮碗安神调气的鱼汤。好好补补元气。”
回到另一扇院子。寒安君自言自语起来,将徐瑜母子二人托付于仅有一面之缘的我,看来邓老哥这是遇到了大麻烦。这样吧,你亲自去澄曲郡国威军军营走一趟。快去快回。说话间自寒安体内走出一个面容模糊,身穿黑袍、脸覆黑甲的男子。
那黑衣男子对着寒安君,躬身抱拳道:“水珠儿留你这里,大侠我带走,可否?”
听声音应该也是一个和寒安相差无几的少年郎,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寒安笑了笑,“哎哎哎,咱俩谁跟谁,去吧去吧。万事小心。”黑袍少年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接过寒安抛过来的三尺长剑,化作一道黑芒向正东澄曲郡方向激射而去。
他收回视线。突然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嘿呀嘿呀,既然把他放出来了,那你也出来吧,刚好帮我把府内的各项事务处理处理,顺便去恶牢山透透风,散散气儿。看看那几个蠢货蟊贼还在不在。若是不在你就找到他们,然后把他们解决掉,算了,把他们带回来吧,反正你又不想杀人。”
只见和黑衣少年差不多体型的一位白袍少年从寒安体内走出,手中握着一卷名为矩的竹简。带着和煦的微笑摇摇头说到:“你呀你呀,就会把麻烦事情交给我去做。你倒在这里乐得清闲。哎,天生劳累命。”这白袍少年的面容倒是十分清晰。不似黑衣少年般面容模糊。竟然和寒安君一模一样。只是略显年轻而已。
紫衣寒安君嘿嘿一笑,“要不你在这里熬鱼汤,不是我说你,杀过生么?鱼鳞会刮么?这雪参几钱?紫冬几颗?你这家伙。休要废话,快去忙活你的事情,不然等寒平回来了让他收拾你。”
白衣少年自始至终面带微笑,如一缕和煦的春风,对着面前的自己说到,“这叫君子远庖厨。孺子不可教也。”说着大袖一摆,手持竹简负于身后转身离去。
紫衣公子哥嘟囔了一句,“这就是我的书生意气?真是个迂腐木头。”说着摇了摇了头开始熟练的杀鱼去鳞,配置药材,熬起秋织鱼汤来。
渐入深夜,鱼香气渐渐弥漫整座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