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嫌弃山中岁月平淡，小满跟着薛源游历了大半个上录界，不做任何探险，只在凡间行走。好好体会了一番人世变化。

等两人回到清符门的当天晚上，小满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和薛源都是凡人，他俩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水到渠成的姻亲，举案齐眉生活，执子之手与子共眠。

凡人一生不过百年，一百年未到，梦便醒了，小满睁眼，躺床上发呆。

一场梦仿佛过了一辈子，一辈子结束后，还有什么？寿命有限就是这种感觉吗？

她生而为仙，生而长生，真的懂一世的含义吗？

薛源不知道他自己是谁，他还当自己是凡人，追求着长生。

等他升仙那一刻，便是魂启时刻，冬焱醒来时，薛源便不在了吧……

小满摇摇头，双手捂上胸口，有隐隐刺痛。

倘若他真的消失，她会哭吧，即使帝君大度留下薛源的记忆，她还是会哭吧……

小满从床上翻下来，打算去找薛源。

次次都是他来找他，她从来没主动找过他，她方才意识到这点。

走出洞府，发现有个仙娥候着，见小满现身，盈盈一拜，低眉说出花监有请的传话。

杜衡一般不找小满，找她定是有事，但今儿个小满才觉醒自己该对薛源多些关心，才想要去刷刷存在感，所以十分不想先去见别人。

小仙娥却是为难，款款走过来，边走边嘀咕：不行呢，到跟前一把抱住小满。

小满吓了一跳，杜衡的宫娥几时作风如此彪悍？

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不是自己的花精吗，难怪！方才装的那人模人样的，竟没认出来。

小花精一副委屈的小眼神看向她，自己点化的孩子她还是懂的，不能让她白跑一趟，而且许久未见十分想恋——这眼神意味深长。

小满自觉冷落了她们，她们确实磨人，但她不该避而不见，要不找个时间慰问一二……思忖间，她被花精拖去了正殿。

杜衡见到小满，热情招呼：“小满前辈回来了，来，坐坐坐。”

见他眉开眼笑的样子，小满挑眉，上次见他这戏谑的表情是什么时候，应该是他和遥素衣一唱一和打趣她的时候。

不等她仔细回忆，杜衡亲自挑了个最大的桃子递到小满手中，再坐回自己的位置，笑着开口：“有个乐事得说于你听。昨晚我被清符门门主请去喝茶，副掌门与童谣长老作陪。啧啧，这三位早已成神，平时难得一见。”

小满嘴里塞着桃子，嗯嗯两声催他快讲。

“饮茶过半，童长老提了一个事，竟然与你有关。”杜衡善解人意，挑重点，谑而不虐的道，“她说她要保媒，保的竟是你与那个，门内叫薛源的弟子。”

小满心中一颤，“你”字还没出口，直接被嘴里的桃子噎住，一顿咳嗽不停。

杜衡见状，从外面导入一股仙气，她才舒服些。

抚了抚胸口，小满接上一口气，问道：“你有，没有，答应？”

杜衡连连摆手，嚷道：“哪能，哪能！”见小满还没缓过气来，他解释道，“虽然他们都以为你是我的亲传弟子，以为你的婚事我可以做主……但你我知道，你是在仙神界当值的神仙，我哪能为你的亲事做主！只是……”

只是您与那薛源走的太近，您若是没那意思，干嘛去招惹人家小娃娃。

这话杜衡可不敢讲，他这几年看的明白，小满与人家弟子满世界游历，她与薛源之间可不是妖仙与人仙的革命友谊那么简单。

门派内的人把两人的故事都翻烂了，只道神仙眷侣，神仙眷侣啊！

“只是……我也没有完全拒绝，只说回来与你商量。”杜衡略过心中猜忌，只道结论。虽然他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但问问还是可以吧。

佛都说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场婚。

见小满静气沉思，半天一声不吭，他左右思量，觉得自己可能理解错了佛主的意思，也罔顾了圆满女神的重托。

逐敛色屏气，“在他们看来，你是我的得意弟子，那薛源是李掌门的得意弟子，当得起门当户对。若想实现妖修与人修和睦相处的宏伟愿望，你俩结为夫妻自然是最佳典范。只是他们不知你背景，那薛源确实是高攀了。”说完他一拍大腿，难得血气方刚，“我现在就去回绝，断了他们的念想！”

“没事，应了吧。”小满假装漫不经心说道，声音却有点抖。

“好！我去应了！”杜衡起身，说完却愣住了，应了？“小满，小满前辈……你刚才说的……是答应了？”唯恐自己听错了，他缓缓坐下，又问了一遍。

小满默了默，红着脸点头，坚定道：“对，我答应了。”

杜衡上下打量她一番，按压下心中惊天巨浪，缓缓吐气道：“却是为何？”

虽说他觉得他俩有超越革命的友谊，但神仙的姻缘可是大事，像小满这种上界的仙女真的能嫁给一个尚在修仙的凡人吗？

谈恋爱和结婚可是两回事啊！他之前在心底并未当真，所以开始只当个乐呵事儿说与她听。

为何？

“就像你说的，为妖修与人修的和睦相处尽一点力！”小满想装出个深明大义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脸红，话出口，才觉得着实虚伪，掩口一笑正要解释，却见对面杜衡老泪纵横。

“早知道前辈留在下界是有任务在身，原来竟是……”摸一把泪，他斩钉截铁道，“好！既然前辈都舍得自身，我定当前仆后继。为了妖修与人修和平共处的大义，我誓娶人修为妻。”

小满蓦然张大嘴，她干了什么？杜衡就是个尊礼守制老实人，他不会真的找个人修结婚吧？

他真的会，不过那又是一段新的故事了。

*

他不只找了个人修，他还找了个男修，好在草木精灵对性别的认识与人类不同，所以……

小满哪知道这些后事，倘若她当时就知道这时后事……她才不废那些口水劝解他半日呢！她肯定拿出她的小本子，就写一篇杜衡的命理吧，名字就叫…《杜衡之清符门段与副掌门不得不说的那二三事》…

*

从杜衡那里出来，小满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往回走，脑子仍有些蒙圈，方才劝了他半天，没想到越劝越悲壮了。

杜衡那一根筋的死脑筋！

事情怎么发现成这样的呢？她如何把自己卖了？杜衡怎么也把自己卖了？

哎，情这个东西沾不得，沾越多越傻。

她尚能说服自己心有所属，那杜衡连情的边边都没摸到，居然也傻了。

“果然草木精灵长脑子慢！”小满仰天长叹。

“什么脑子慢了？”薛源的声音传来，他在她的洞府前候她，正巧迎她回来。

见到薛源，小满的心情好了些，不自觉笑逐颜开，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便是这种感觉吧。

破天荒的，她没等他主动，自己抱紧了他，抱得薛源受宠若惊，愣了半晌，才反抱回来。

“不是说傍晚才过来吗？”小满抬头红着脸问。

“一日不见十分想恋。”他用低哑的声音回答，两人在外游时历恪守君子之礼，还没有如此亲近过。

沉了几世的心，怦怦乱跳，薛源一时情难自持，双手捧着小满的脸，缓缓靠近。

“等等！”小满一跺脚，喊到“你才请了三媒，就想越礼？”

这一声叫得及时，薛源一顿闭上泛红的双眼，深吸一口气，把捧她脸的姿势改成搂腰，才缓了缓睁眼。

眼前是明眸皓齿绯红面颊，甜美果实诱人采摘。

他稳了稳心神，轻叹一声，小满心智还小，他等，他等得起！

转眼盯着她的头顶道，他柔声道：“我正要与你说这事。我只想与你天长地久，娶亲不急于一时。师傅太着急了，昨晚发生的事我心中有数，你不必理会，我自会与他分说。”

师傅真是太多事了！

“哦。”小满嘟嘟嘴眨巴眨巴大眼，“可我已经答应了。”

“你答应了？”薛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确实没听错后他一把抱紧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师傅他老人家真是英明，有远见，有谋略！

“小满。”

他埋头在她项后，轻声呼唤。

“嗯。”

“小满。”

唤一声，他心中的空隙便填满一分。

“嗯。”

“小满。”

……

“停！”小满推开他的大脑袋，又不是鹦鹉！双手转过他的脸，难得见到他连耳根都红了的样子，哂笑道，“你不是不着急吗？”

薛源的眼中闪着星星，咧着嘴傻笑，他的小满说话的声音真好听，他的小满笑起来真好看！

他是不着急，才怪！

道侣当然是越早结越好，他的小满这么可爱，谁知道之后会不会有什么猫三狗四的人围上来。

小满拿拳头捶打过去，他呆呆傻傻的样子惹得她手痒牙紧，非的揍一揍才能缓解，边揍边问：“问你话呢，你傻了？”

薛源：“嗯，我傻了。”

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