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拿眼睛去瞟窗边那人，现在楼台上就只有他俩，他已经站那半天了，也不说话。

她当然知道他这世短命，罪魁祸首就是她啊！

不过他在明知短命的情况下还敢拿一半寿命去赌皇位，真真不是凡人。

当然这得多亏高太妃吧，八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大人决定了他执行，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时日不多时，又是怎么样心情？

难怪这小孩内敛自持，不轻易让感情外露，自己的妈都信不过，哪还有快乐的童年。

不过话说回来，八岁的孩子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小满歪了歪头，拿灵目上下打量他的背影，经脉畅通，灵力充沛，不像短命鬼的身体啊。

国师教他的修炼之法，或许比想象中更好。

“非陵，我有事跟你说。”小满犹豫着开口，她实在是想起了怀久跟他母亲的关系，决定先劝一劝。

他闻言转过身来，这巧这时，有人破空现身。

“师弟，你来了！”太白道人的出现正好打断小满的说话，见到旁边有人，他冲她招呼道，“呦，我徒儿也在！”

小满赶紧打招呼，见这师兄弟二人似有话要说，便待在原地。

两人在一旁说话，也不避着她。

“你老母亲前天就找我来了，问了一大堆问题。我估摸着，你也该来了。”

“她问你何事？”

“如你所料。”

“师兄如何回她？”

太白道人瞪他一眼：“怎么回，就按我们以前商量的说啊。说你挣扎半生，不过延了两年的命。”

非陵微笑着点头。

“你小子，说你短命还挺开心！”太白道人揶揄两句，又继续道，“我多嘴了几句，说你若是潜心修炼，应该能多活几年。”

“帝业繁重，哪有空闲时间容我修行。”

“你小子！”太白道人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没见过像你这样躲帝位的！”他边笑边冲一边的小满喊道，“你过来瞧瞧，他可是为了跟你闲云野鹤，皇位都不要了！”

小满恍然大悟，小步跑过来，眼睛亮闪闪道：“所以你的命数还是变了对吧，你不再是短命鬼了！”

非陵敲了敲她脑门，故意恼道：“你说谁是短命鬼？”

太白道人嬉笑几句，又又逗了几句，才严肃道：“虽然师弟坚持修炼有冲破命数之兆，但他若是一直是凡人，便要受命理的约束。只有突破境界，走上修仙之路，才能彻底拜托命理的枷锁。”

小满点点头，道理她明白，非陵只要专心修仙，成了仙人，还怕不能活的长久？

“那个，跟我闲云野鹤是什么意思？”她继续发问。

“哈哈哈哈！”太白道人笑得放肆，他这师弟追妻的道路还很漫长啊，小满这方面迟钝着呢。

他拿看可怜虫的眼神看着师弟，嘿嘿道，“师兄我有事要忙，你们继续聊。聊透哈！”

不等师弟瞪他，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非陵发现小满还在看他，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他面皮一抽，定了定心神，朝窗外望了望：“不知师兄走远没？”

好歹服侍了他这么久，小满福至心灵，立刻抬手布了个结界。

他满意笑了笑，拉她过来，说了件不想干的事，“我看师兄在这里住了几天了，也不急着走。既然他今晚还在这里，不如我们也住一晚再走吧。”

小满一愣，见他笑得和蔼可亲，忽然睁大眼，扶掌道：“你的意思是……”

非陵点头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们就入他梦。”

师傅身体有异样这事她不会忘了，她早就准备好了要再入梦一探究竟，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已。现在师傅送上门了，不是今晚更待何时。

小满摩拳擦掌。

非陵暗地松了口气，感谢师兄送上门来给他转移话题，至于他与小满的未来，还要细细打算，不急于一时。

……

夜深人静，秋花凋零秋草黄，深宫幽静，回廊悠长。

小满停下脚步，听风吹竹梢，竹潇潇，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怎么了？”非陵停在她身边，关心的问。

“没什么？”

“……”

他看清她的愁容，柔声道，“今晚不去也可以，不急于此时。”

小满抬手打断他：“还是走吧，我心中有些焦急，此事不易拖延，还是早去早好。”

他朝她宠溺一笑，拉着她继续往前行。两人的视力都很好，并没有带宫灯。

来到国师住的院子外，远远的，非陵看到一圈绿光，自院中而来，如水波扩散开。

他拉着小满避开这波纹，小满这才发现师傅布下的结界。

“这是师兄的警戒阵法。”非陵转头问她，“现在怎么办？”

他的修为赶不上师兄，这件事还得靠小满解决。

小满闭上眼，努力思考，觉得还是不要破坏这个结界为好。

她翻了翻手镯里的存货，拿出两张符箓，给非陵贴好，示意他进入结界内。

非陵小心踏出一步，这绿色的波纹对他没起任何反应。

小满微笑着给自己再贴两张，跟着他走进院子。

“这是什么符？”他指着胸口。

“不知道，不过应该能隐蔽气息。”

“应该？”

“避吸符的改良版，不只能隐蔽气息。”小满古怪看了他一眼，嗫嚅道，“其实还得问你，上辈子你送我的，我没想到在这里也好用。”

非陵哑然，紧闭嘴唇。

她胆子肥，不知道有无作用就敢乱贴，应该感谢她的信任吗？还有，自己上辈子怎么混的啊，送礼就送符箓吗？

就送符箓？就送符箓？

来到屋外，小满忽然有些紧张，她的预感一向很准，想了想，往屋里扔了好几个昏睡咒，确定能让太白道人睡死三天三夜，她才呼出一口气，转身招呼非陵，发现他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小满奇怪扫他一眼，在他脸上很难出现颦眉的表情。

非陵一脸纠结的问她：“我想知道，前世的我就送你符箓了吗？”

小满一愣，随后噗嗤一笑：“原来你在意这个。”这人从来没在她面前失态，没想到今天会卡在这里。

她笑嘻嘻看他，“你送我的东西可多了，什么稀奇玩意儿都拿来给我。你还自己给我做首饰，对了，那支耳环！”

小满忽然想起那支耳环，想起前世的分别，脸色暗了下去。

“耳环怎么了？”非陵朝她耳朵上看去，两耳空空。

她勾了勾嘴角，抬起左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手指，“耳环分两支，一左一右，时常见不到面，我不喜欢。所以你给我改成戒指了。”

她一醒来，就发现了这枚戒指，这炼制手法不要太熟悉，更别说他还特意留下了一丝自己的气息。

小满看着他，不觉露出甜蜜笑颜，想起前世的他，想起天庭的他，他就是他，确是她眼前的人。无论何时，他对她一样上心。

非陵这才松开眉头，嘴角勾起笑来，嗓音清润如暖玉：“你喜欢就好。”

进得屋来，发现太白道人睡的死沉，两人直奔主题。有了上次的经验，非陵很快适应，并未如以前一样眩晕。

眼前还是那片白茫茫的天地，两人轻车熟路往前赶去。

前面发现目标，是师傅本人在往前行走。

小满立刻用法术锁定他，再次施法，风雪纷纷中，又见到穿着红衣的师姐与银装的师傅对峙。

她聚灵于心，终于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他说的是：“你已堕魔，跟他们走吧。”

她泪流满面：“我本为魔，这便是原本的我。”

“……”

“你忘记自己的誓言了吗？”她撕心大喊。

“许你三生三世，三世纠缠到此为止。”

“……爱止命止……”红雾缓缓分散。

空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魔素消散，灰飞烟灭”这是师傅的声音。

小满和非陵对视一眼，他俩都听见了——只有灵魂深处的回响，才会如此深刻。

只见师傅全身血液喷射而出，把她包裹起来，化为最坚固的红玉封印。

“原来。”非陵脱口而出，原来封印小满师姐的红玉是这么来的，难怪他能找到她，难怪他能解放她。

他自顾自点头，忽然回头，发现小满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她眼圈一红，再次施法。

“追根溯源！”

“小满！”非陵赶上去拉她，他的声音带上浓浓的担忧。

灵力不够，别勉强！

“我没事！”小满反手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风沙越来越强，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牵扯的手证明他们没有分开。

“她说她本来就是魔，师傅肯定有记忆！”她大喊着，是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风沙铺天盖地，她再也看不清对面的非陵，天旋地转，两人的手拉的更紧。

等非陵再次睁眼，眼前是一片沙漠，或者叫荒漠，这里没有炙热的阳光，只有满世界沙子。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彼此安全。

“这是师傅更深层次的内心，这里肯定有他与师姐的记忆！”

小满急忙往前奔，非陵欲言又止，终是沉默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