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我是不是不该来?”
待陈应天走出华清宫,登上马车回返自家昭阳宫的时候,他心底不禁冒出这样一个疑问。
回想刚才入宫问安母后的种种情形。
貌似,母后并没有下决定要让我去迎接二皇姐啊。
所以……
“我这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送进去了?”
呼吸陡地一滞,陈应天突然有种心肌梗塞的感觉。
“殿下,您这是有心事?”
先前被陈应天一番话吓得半死的余福……
不,现在叫福贵了,见到殿下一上车就心神不宁,他秉持着今后一定要做殿下手底下最好的狗腿子的心,毕恭毕敬地凑过头来。
“不知小人能否有幸替您分忧?”
“滚,别挨着我,我心脏不好。”
陈应天此时正无比烦闷,见他一脸谄笑招人厌的样子,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但是,就在快要将他踹翻时,陈应天抬起的腿突然僵住,“诶,等等……”
阴郁的脸色瞬间消失,陈应天挪动屁股坐到他身边,搭着他的肩膀,露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笑容。
“福贵啊,本宫正好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去办。”
福贵仍是一脸惊魂未定,他不过是一个刚开始接触修行的凡夫俗子,若是殿下那一脚真的踢了过来,只怕他就算不会当场嗝屁,也得去了大半条命。
不过,在听到陈应天这番话后,他脸色蹭地一变,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殿下,您折煞小人了。”
“您请尽管吩咐小人,小人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死不死的就言重了,你放心,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看他这么上道,陈应天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安心,随即笑着在他耳边嘱咐起来。
“明日本宫要出神都迎接我二皇姐平安公主,届时你随我一同前往。”
“到时候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你应该会见到那样一个家伙,那时你就这么说这么做……”
半晌后,将所能想到的措辞全都说了出来,陈应天又恢复了那副如玉公子的姿态。
“福贵啊,本宫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小人字字铭刻在心。”福贵重重点头。
“记住了就好,对了……”
打量了他一眼,陈应天补充道:“到了明日你别慌张,也别太矫揉造作,就……保持你的本色就行了。”
“保持我的本色?”福贵一脸不解。
陈应天一思衬,若他说是保持狗腿子的舔狗本色未免有些太伤人心了,只得换一种说法。
“你现在这样子就挺好,真诚,记住,一定要真诚!”
“小人明白了。”
见福贵会意,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不久后,当马车停在昭阳宫门口,车夫老太监看到八殿下陈应天跟那个小书童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着走进宫门,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去华清宫时,殿下在车中训斥那书童的话他可是听了个真切的,可现在……
老太监不自觉摸了摸头顶稀疏的头发,只觉得整个世界的颜色都不太一样了。
…………
次日。
晨光未现时,听到宫外传来一阵马蹄落地与车轮滚地声,陈应天就携着福贵一同出了门。
刚一出门,他便见一位颇有几分东西两厂督公风采的白发老太监带着几名车夫站在三驾马车前头。
“海公公。”
这位白发老太监,陈应天还是有些印象的。
他就是昨日三皇兄陈祁提及的海大贵,也是陈祁所在祥云宫的领班太监。
“殿下,时候不早了,还请上车吧。”
海大贵躬身行礼,随即领着陈应天来到当头那架马车旁。
正打算踩着车梯上去的陈应天脚步止住,扭头望向他,笑道:“海公公,你原名是叫海大贵?”
“没想到殿下竟还记得老奴的贱名。”
见他点头,陈应天提起些兴趣,又问:“你在这宫中可有什么兄弟姐妹啊?”
“老奴乃是只身入宫,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海大贵一脸疑惑,问道:“不知殿下为何有此问?”
“没什么。”
陈应天摆了摆手,“我只是想起了一个很好笑的人。”
说完,掀起珠帘,走进了车中。
福贵随之跟上,只留下海大贵一人木然呆立。
…………
当海大贵登上最后一架马车后,车队开始沿着玄武大街驶离神都应天府。
但在出玄武门时,陈应天掀开幕帘一看,便见与原身有过几面之缘的皇城副统领周岳率领着近千玄甲铁骑分散护住左右。
陈应天不用想也知道,这些玄甲铁骑肯定是他那父皇或者母后派来护他周全的。
毕竟他现在可还没有背上大盛叛徒的名头,而是身具大帝之资的八皇子殿下,有这副阵仗也十分正常。
车队在铁骑护卫下,于官道上一路狂奔。
“停!”
当临近神都卫城固阳时,陈应天赶忙对车外喊了一声,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殿下,您有何事?”
副统领周岳驱马来到车旁,朝陈应天恭敬道:“只需几刻我们就能抵达与落云山脉接壤的红原,公主殿下应该就在那里候着。殿下您若是有事,可否等到了红原再行处理?”
“周统领,我这事可等不得啊!”
陈应天佯装皱起眉头,将昨夜就已经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本宫刚才在车内调息时,隐隐有几分突破之感,若是耽搁了,只怕至少得等到几月之后了。”
“要突破了?那殿下您……”周岳一脸为难。
“周统领不必为难。”
陈应天一摆手,道:“本宫知道此番前去迎接我二皇姐也是至关重要的大事,可我这破境之事确实也不能耽搁。”
“周统领,不如这样,你们还是照常去红原迎接我二皇姐,而我……”
指着不远处的固阳城,陈应天继续说道:“就先留在这固阳城中,准备破境一事,反正红原距离这里也不远,你们接回我二皇姐后就立刻折返,如此也算是两不耽误了,你看这样可好?”
“也好。”
周岳点了点头,“殿下,可需卑职调遣部分兵马护您入城?”
“不必了。”
陈应天摇头道:“周统领,劳烦你去唤海公公过来,我还有些事要嘱咐他一番。”
“喏。”
周岳拱手领命,调转身下战马直奔最后方的那驾马车。
不多时,就看见行走带风的海大贵跑了过来。
“殿下,您有何事要吩咐老奴?”
“海公公,你与周统领迎回我二皇姐之后,一定要仔细观察她身旁可有什么不认识的可疑人士,若是有,必须格外注意。”
陈应天郑重叮嘱道:“你要切记,千万不要带这个人一起过来,本宫要确保与二皇姐见面时不会有第三个人在。”
“还有,我这书童福贵待会儿与你同乘一车,会随你一道迎接我二皇姐。”
“海大贵,本宫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听到殿下连自家本名都叫出来了,海大贵顿时打了个寒颤,将原本想要问的话咽了回去,领会到殿下嘱咐的事绝对非同小可。
在宫中待了几十年,对于皇族那些事他也算是略知一二,这种事他若是掺和进去,一个不好就得掉脑袋。
不该问的绝不多问,海大贵只连连应喏,直到陈应天挥手让他离开,才领着书童福贵逃也似地回到车中。
半刻后……
看着带起滚滚烟尘的车队与铁骑走远,陈应天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那一通操作,是他昨夜想了一晚上,才想出的最佳折中方案。
毕竟母后只是让他将二皇姐陈鲤顺利接回神都,又没说非要让他一路护送回来。
为了避免与主角易阳见面之后引出后续的剧情,陈应天还是选择先苟一手再说。
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吗?
陈应天露出一抹睿智的笑容,冲外面的车夫喊了一声,“入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