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鹿城,妫息命小公子跪于堂中,手拿马鞭,斥责说:“我平日里叫你好好习武,你都干了什么?”
小公子争辩说:“司马兄长还大我四岁呢,再有四年,我也能把剑舞得和兄长一样好。”
妫息一马鞭打了下去,小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起来躲了过去。妫息大喝:“你给我跪下。”
小公子嘟囔着说:“好。”然后乖乖跪下。
妫息说:“夏南口中的妖女也才十六岁,你觉得你可敌她?”
小公子摇摇头:“自是不敌。”
妫息一马鞭打下去,小公子并没有躲闪,妫息说:“明日起你要五更起三更眠,好好修习武功,省着下次丢人现眼。”
小公子说:“母亲,不行啊,儿子困,儿子答应会努力休息武功,能不能亥时睡辰时起?”
妫息的鞭子劈头盖脸就要打下来,此时手臂却被孔宁抓住,孔宁说:“夫人别气,只要他肯努力,亥时起辰时睡是可以的。”
孔宁没想到妫息一鞭子竟打在自己身上,孔宁没有躲闪,硬生生接了这一鞭,妫息反倒更气了,手拿着鞭子指着孔宁:“你,一个酒色之徒,你明明武功不弱,却从不教自己的儿子,任由他在人前出丑。你不就是怕儿子武功强了,会代陈伐杞吗?”
小公子一脸懵圈地说:“母亲,父亲不是楚国人吗?怎会怕陈国伐杞呢?”
妫息喊:“你出去,你们都出去。”
小公子“哦”了一声,站起来偷偷拉着孔宁的衣襟,一同出去了。
孔宁拍拍儿子的肩膀,如今的小公子已经同他一般高了。小公子满脸无邪地说:“父亲,我知道司马哥哥一定爱上了妖女,他是听说我要娶那妖女,他吃醋了,以后儿子不说这样的话,司马哥哥一定会放了我的。”
孔宁说:“你记得,屈宣容她不是妖女,她是父亲故人之女,你要答应父亲,好好修习武功,暗中保护此女;还有你,绝不可做有损杞国的事情,如若做了,父亲定会手刃你。”
小公子不解,欲再问,孔宁已经转身离开了。
杞宫冬至宴,姒姓贵族、高宅和屈府都在席中,高机带着屈归留于府中,季柔本以为在酒席之中能看到自己的儿子,希望落空,满腹惆怅。
宣容成了最风光的人,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宣容的身上。宣容披着白豹皮质的大氅,内着大红的深衣,头上一个古玉的束发,另簪了一个翡翠步摇,腰间古玉色泽温润,即便有百步之遥依旧能感受到玉色的纯粹。杞王第一杯酒敬了天地,第二杯酒敬了先祖,第三杯酒敬了屈府,杞王动情地说:“若无屈府,杞人无田;若无屈府,杞国无国。寡人愿与屈府共分江山。”
姜隰说:“大王若如此说,我们屈家就绝不敢饮此酒。我们屈府无论何时都是臣,这杞国的县邑永远都是姒氏的。”
杞王说:“好好,姒匄感念夫人的节义,今日姒匄不再提此语,还请夫人满饮此杯。”
姜隰领着宣容才喝下这一杯酒。
姒匄并没有立夫人,但季柔在这场宴席中就如同正室大夫人,紧挨在杞侯的身边,曹美人则稍微疏远一些。季柔走到宣容身边,拿出一个锦盒,说:“姨母知道屈府向来不缺金银物件,我最近新得了一种用于盥洗的爱物儿,叫澡豆,香气甚好,这个据说在楚国王宫内都不多见。还是山中老神仙喜欢咱们杞国的酒又无钱买,用澡豆换,掾署拿到王宫,一共十二粒,我和曹夫人各试了一粒,剩下十粒就都拿与你。”
宣容口中称谢收下。
这时一位老臣颤巍巍走出,说:“此时,对女将军最大的恩赏不应该是夫婿吗?女将军过了冬至便是十七岁,离十八未嫁则罚仅仅只有一年,如此容貌如此韶华怎能辜负?想必女将军以后的子息也必定英勇不凡。”
姒匄呵呵笑着,看向宣容,宣容走出几案说:“大王,小女心中已有人。”
此话落地,厅中之人面面相觑。季柔心中竟有些欣喜,宣容身边的军士都是粗人,根本没有如同寒慕或者微这样人才的军士,她的意中人必是公子无知,她瞧了一眼公子无知,没想到公子无知脸上却现出满不在意的神色。
姒匄好奇地问:“不知咱们宣容中意了哪家的公子,无论是谁,寡人都替你作主。”说毕,眼睛扫视各位未婚娶的王族公子。
宣容神秘地说:“如果来年春天杞国并无战事,小女再请大王作主,小女定会在十八岁那年成亲。”
那位老臣说:“女将军,不知你属意的公子可知你的心意,如若不知,他再定了亲,到时候姑娘悔之晚矣。”
宣容轻快地说:“那位老公子早就知道我属意于他。”
姒匄又重新扫视厅中男子,一部分人脸上是惊讶之色,而公子析和公子丹阶脸上竟有欢悦,姒匄自觉他俩的确称得上是老公子,可他俩无论年龄还是武功都和宣容并不匹配。姒匄不禁皱起眉头。
姜隰说:“屈府要赘婿,不知大王能否作主。”
杞王说:“甘愿入赘的人大多不能和宣容之才貌匹配,还望老夫人三思。”
高条说:“像我外甥女这样的人才,便是要玉树临风的赘婿,恐怕也不难找。”
众人颔首称是,一阶段讨论停歇了,歌舞升起,酒宴重开,正是《诗经击鼓》,宣容似乎置身屈府的花园中,绿梅旁,寒慕潇洒起舞,漫天白雪飘飘洒洒。
寒慕,你在哪啊,我那么多次去找你,可为何都没能看到你?
姜隰看着孙女,从孙女的神态她似乎看到的不是少女的情窦初开,而是一往情深,在回府的路上,她一个劲问,到底谁家公子让宣容动了深情,可宣容只笑不答。
姜隰多么希望来年的春天,还有以后的每个春天都没有了战争,这样宣容就能安稳地成婚、生子,顺利地把自己的玄孙们抚养成人。
可总是事与愿违。还未等春天,就等来了陈国的国书,里面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宣容嫁给夏征舒,要么明年开战。
姒匄说:“战就战,以战来胁迫杞国嫁女,岂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