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宣容爬起,洞内的篝火还在燃着,一堆柴木堆在洞口。宣容有点渴,便去找青禾的酒袋,刚一拎起,觉得酒袋轻了,她拧开酒袋,刚喝一口,酒性太烈,她的脸马上就红了,似乎更渴了,她拧上酒袋,继续趴在狼皮褥上。
青禾带着冬日的清冷走进了山洞,俯身轻轻亲吻了宣容的脸,忽觉有酒气,不觉筋起鼻子刻意嗅一嗅,酒气没错,青禾就把手放在宣容胳肢窝下骚痒,宣容最怕骚痒,笑容在粉红色的脸上晕开,终绽放成一朵大花:“你快住手,你快停啊。”
青禾停下了,身子也顺势压在宣容身上,宣容说:“你快起来。”
青禾说:“你这个时候怎么不愿意了?你晚上的时候总是紧贴着我,骚痒着我?”
宣容说:“那你可以别和我躺在一起。”
青禾说:“可我偏偏愿意和你躺在一起。”
宣容嫌弃地说:“你别压着我。”
青禾不为所动。宣容说:“我饿了。”青禾马上就起了身,用小铜碗倒了一点酒,放在火堆旁煨着,又把狼肉拿出来递给宣容。宣容嫌弃地说:“又是狼肉啊。”
青禾说:“如果我们今明饱餐,后天就连狼肉也没有了。”
宣容说:“可是这狼肉太难咬了。”
青禾说:“难咬的我吃,容易咬的你吃,还不行吗?”
宣容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问:“这干粮也没了吧?”
青禾点点头:“我只带了五日的干粮,咱们这在外面将近两旬了。我一大清早搜遍附近山林,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连水都没找到。就这点酒水了,咱俩省着喝。”
宣容点点头。
青禾接着说:“咱们不能在这停留了,此地无食无水,咱们得继续走。”
宣容又点点头。
午后,山似乎少了,夜间两个人就在原野间升起火,宣容给青禾讲了寒族的故事,从后羿射日、寒浞之乱开始讲起,那也是寒慕曾经讲给安歌的,青禾心下疑惑:“有人说我是寒族之人,可我竟连寒族的历史一无所知,我既是寒族人,为何父亲一点都没有对我提及呢?”
两日后,没有食物了,便是酒也只剩下一点点,唯一的喜事就是天似乎转暖了。尽管前面是一片平原,两人疲惫不堪,自然不觉得路途容易了。
宣容就问青禾:“你带我走的什么路,为何一个人影都不见啊?我就不信,这将近一月时间,屈府不来寻我,可为何偏偏就不见一个来寻的人。”
青禾说:“唉,我娘养的那些蠢才们不也是没找到本公子吗?”
宣容说:“若是骑马,有三天也是能从杞国到达陈国的?为何我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到呢?”
青禾说:“咦,你此时不是应该记挂杞国,为什么总是心系陈国呢?”
宣容不答,问:“你是不是带错了路?”
青禾夸张地说:“你晕了六日啊,那是整整六日,我们俩在山洞里,没有赶路;然后你又烧了三日,那是整整三日,我们俩在山洞里,也没有赶路;冬天天亮得晚且黑得早,岂是春秋两季能比的。”
宣容说:“当初屈府少将军迎亲之日只骑了一天的马就到了昌乐?”
青禾说:“这就拜女将军您所赐了,开疆拓土,不断纵深。而且在你昏迷之时,小红马带着你狂奔,奔到这深山之中,我便是信鸽,走最近的路也只能这样了。”
又一日,青禾和宣容都饿得肚子痛。
走着走着,青和忽然似乎看到什么,扒开半青半黄的草,异常兴奋,原来是两只大雁蛋,他一手拿着一只,在空中向宣容挥舞。宣容因饥渴而黯淡的双眸一亮,她拖着极为虚弱的身躯一点一点地挪向青和,青和拿着大雁蛋三步两步蹦到宣容身边。宣容说:“我们终于有吃的了!”“是吗,有吃的啦,太好了,在哪啊?”青和四处张望,一副觅食的样子。宣容觉得又可恨又可笑,没有好声气地说:“大雁蛋难道不能吃吗”青和连忙把拿着两只雁蛋的手藏到身后:“你想什么呢?我才不会让你吃掉它们。”“为什么?”“我要把她孵出两只大雁。”“你会孵蛋?”“当然不会,我家老母鸡会啊!”“你为什么要养大雁?”“我要拿着它们去向你提亲啊!你瞧,我也不会射雁,拿不出聘雁,你能和我成亲吗?如果我把这雁蛋孵出来,把养在大笼子里,慢慢养大了,皮毛光亮,把它们做聘雁不也能体现我的诚意。”青和还在滔滔不绝地说,可宣容的眼睛慢慢红了,泪水溢满眼眶。青和得意地问:“看,现在就感动了吧?”
“将要饿死的人何来感动?”“才饿一天,怎么就能饿死。你再忍忍,也许前面就有吃的了,如果前面没有,这个蛋我一定让你吃。”
两个人又勉力走了一会,宣容有气无力地问:“青和,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青和惊喜地说:“你终于明白我的心思了,我一直都倾慕你啊!”
“不对,我觉得不是我,你现在就是想把我饿死,好拿着聘雁去向别人提亲。”安歌冷冷地看着青和。
青和恍然大悟地说:“是啊,如果把你饿死,我还向谁提亲呢。”说着从宣容的靴口掏出小匕首。
宣容惊异:“吃蛋还要用匕首吗?”
青和边挽起裤脚边说:“谁说要吃蛋了,我要效仿介子推割肉是你果腹。”
宣容的眼泪终于滚落,坚决地说:“我不要吃你的肉。”
“这时候你还嫌弃我,我年轻力壮,皮白肉嫩,肌理匀称……”
“我就是饿死也不要吃你的肉。”宣容的目光开始有些涣散了,说话的力气也弱了起来。
“好了,好了,吃蛋不吃肉。”青和举起手中蛋刚要向头顶磕落,又中途停下:“你答应咱俩成亲时,不管我要聘雁,咱就吃蛋。”
宣容闭眼不应。
“吃蛋,吃蛋……没事,好,生吃,咱们马上吃。”
青和用匕首刚在大雁蛋钻了一个孔,一股臭气就扑鼻而来。青和慌了,忙解下腰间酒囊,摊在地上,将大雁蛋磕开,黑色的汁水马上流出来,这只大雁蛋已经坏掉了,青和傻眼了,他不敢去磕另外一只,因为他怕另外一只也是腐坏的。那样他们可能真的要饿死在这冬末的野地里。
短暂的思考,青和拾取干草,用火折点着,然后把仅有的一只雁蛋扔进去,约莫雁蛋熟透,不再添火,扒开灰烬,雁蛋还是滚烫,他用衣襟裹着把雁蛋放到已经昏迷的宣荣的腰腹间,宣荣缓缓睁开眼睛,待雁蛋微温,青和提心吊胆剥皮,这个雁蛋已经浑浊了,万幸的是能吃,青和一点一点喂给宣荣,等喂到将近一半时,宣荣说什么不肯吃,示意青和吃,青和欲把剩下的收好,可宣荣悠悠地说:“如果你不吃,饿死了,谁来拿聘雁提亲呢!”
青和此时大喜,说:“你答应啦!”
宣容依旧闭目不语。
青和说:“如果你不答应,我可不吃啊!”
“那你就是想让我死了?你现在就饿死在这荒郊野外我自己怎能活?”
“好了,好了,我吃!哼,嫁我有何不好,有多少姑娘想嫁给我呢!”青和边吃边嘟囔。
雁蛋虽然浑浊,可是烤完之后却觉得香气扑鼻,这可真算是美食了!
半个雁蛋虽食完,宣容的精神并无太大的起色,因过度饥饿造成的腹痛似乎更加强烈了。青和在旁边鼓励着:“我们再往前走三里路,就应该有吃的了。”
对此宣容是不信的。这茫茫的荒野,这萧索的冬春换季之时,地面刚刚有些春意的潮湿,迎春花的枝条刚泛出一丝青绿色,何来的吃食?可是能不往前走吗?不走必死无疑,走着或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