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平新虽然是前年就从天阳市陶瓷学校毕业,但是之前一年一直在陶瓷一厂下属各个车间轮岗实习,并没有担任什么正式职务。
去年十月份,卫陶车间从陶瓷一厂独立出来成立彩枫陶瓷公司是,王道俊才正式把他从陶瓷一厂要过来,让他担任彩枫陶瓷公司生产科的技术员。
因此真正计算起来,肖平新的正式工作经历才五个多月,再加上他只是一个中专生,站在郝爽这个本科大学生跟前心理上天然就矮一头。
冷不防听到郝爽竟然称呼他为“肖工”,顿时就闹了一个大红脸,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你千万别这么喊,我只是一个普通技术员,你喊我肖技术或者小肖都可以。”
郝爽上一世第一次见到肖平新的时候,是在二〇一一年。当时他只是一个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小萌新,而肖平新却已经是粤东省一家著名陶瓷企业的总工程师,举手投足之间向外散发出来的那种业界大牛的气势,几乎要把郝爽这个上门求教的小萌新都快吓尿了。生怕自己说出什么话来惹得业界大牛不高兴,把自己给当场赶出来。
没有想到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上之后,跟肖平新第一次碰面的形势竟然发生了倒转。
肖平新竟然变成了一个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小萌新。而郝爽虽然还没有走出校门,也达不到当初肖平新那种业界大牛的地位。但是在这个时代来说,作为一个硅酸盐专业的本科生,他在心理上给肖平新这个陶瓷专业的中专生压力却一点都不比上一世业界大牛对刚走出校门的小萌新的心理压力差。
“那怎么能行?”看着肖平新手足无措的模样,郝爽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捉弄他的恶趣味,“要不我喊你肖老师吧!”
“别别别,千万别,那我就更当不起了!”肖平新苦着脸说道。他如果是一个老技术员也就罢了,可是他只不过是一个才担任技术员四五个月的中专生,怎么敢厚着脸皮让一个大学本科生喊自己老师啊?那他的脊梁骨还不得被生产科另外两个技术员给戳断?
倒是一旁的郝国庆看不过去,对郝爽说道:“爽爽,我看你跟小肖的年龄也差不多,你俩互相喊小肖小郝也就是了。”
见郝国庆替肖平新解围,郝爽暗哼了一声,心中埋怨道:老爸,你不知道上一世我第一次见肖平新的时候,被他欺负的有多惨呢!今天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也不怪郝爽有这么大怨念,他上一世的时候也正是第一次上门求教的被肖平新怼惨了,才暗自发誓等自己以后发达了,一定要想办法把肖平新弄到自己手下工作,然后可以天天以老板的身份怼他。
不过等他后来真的把肖平新挖到自己的手下之后,肖平新却又处于人生的最低谷,意态异常消沉。郝爽非但不敢去怼肖平新,反而要想尽办法去激励肖平新的斗志,让他重新寻找回对工作乐趣。
郝国庆既然发了话,郝爽即使再不爽,也只能是暂且作罢。反正来日方长,以后他有的是机会找肖平新去报上一世的“仇”。
肖平新却不知道自己上一世跟眼前这位有那么一段“公案”,眼前这位正憋着心思“报复”他呢!他见郝爽从善如流,按照郝矿长的吩咐用“小肖”称呼他,终于不再觉得别扭,领着郝爽前往后边的生产车间,去参观洗涤槽微压卧式浇筑生产线去了。
肖平新在前面领着路,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生产车间。
车间大门口有两个穿着印着日兴陶瓷四个字的工作服的职员守着。
看到肖平新领着人进来,其中一个职员就迎了上来,用手指着郝爽,用浓浓的港式普通话问道:“肖技术员,他是什么人,我怎么以前没有见过啊?”
肖平新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八五三香烟,抽了两根递了过去,嘴里陪着笑说道:“他是刘局长的侄子,也是我们天北矿院的高材生,听说我们公司引进了一套进口设备,就想过来参观学习一下。这件事情也是我们王经理同意的。来,抽根香烟!”
“你们这种香烟我们抽不习惯啦!”那人嫌弃地挡开了肖平新递过来的香烟,从兜里摸出一盒良友,给自己和同伴一人一根,然后对肖平新说道:“既然是王经理同意的,那你就带着他去参观吧。记住,不许触碰设备,否则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谭老板一定会追究你们的责任的!”
“好的,好的,我懂!”肖平新连连点头,领着郝爽走进了车间大门。
偌大一个车间,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条生产线静静地盘卧在车间之外,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咦,小肖。”郝爽问道,“车间里怎么没有人,不是说正在调试设备吗?”
“今天上午调试设备的过程中出了一点问题。港方技术人员就暂停了设备调试,回宾馆开会研究去了。”肖平新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八五三。
至于说郝爽,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试探过了,知道郝爽不抽烟。
郝爽也不急着去参观那条生产线,而是背着手打量起车间。
很明显,这个车间就是陶瓷一厂原来的卫陶车间改建而来,四周的墙壁以及天花板的钢梁上,都遗留着非常明显的设备被拆除之后的印记。
肖平新虽然年龄跟郝爽一样,才刚满二十一岁,但是已经是有五年烟龄的老烟枪了。此时一口香烟下肚,他的思维顿时活泛起来,开始为郝爽进行讲解。
“小郝,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这个车间就是原来陶瓷一厂的卫陶车间。在去年十月份从陶瓷一厂独立出来之前,这个车间一直进行着陶瓷洗面器和陶瓷洗涤槽的生产,其中以陶瓷洗涤槽生产为主。”
“只不过之前的生产主要是以工人手工操作为主。”肖平新用手指着车间最右边角落的一个大池子,对郝爽介绍道:“首先要把各种原材料加入泥浆池搅拌成泥浆,然后由工人用推车推到车间的正中间。正中间摆放着洗面器和洗涤槽的模具,然后工人把推车当中的泥浆灌注在摆在地上的这些模具里。这个过程也被称为打地摊。”
“地摊打好之后,就把整个车间的温度控制在三十到三十二度,湿度控制在百分之四十以下,让模具里的坯体进行自然蒸发。”
“一般来说,十六个小时之后,坯体表面的浆料会完全被吸收。此时打开打开阳模,让坯体直接暴露在室内的空气之中。这个时候坯体的含水量大概在百分之二十二左右,又被称为湿坯。”
郝爽二〇一一年从西江大学毕业之后,接触到的卫生陶瓷生产线都是先进的全自动化生产线。对于全靠工人手工生产的卫生陶瓷生产方式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此时由肖平新给他现身说法做详细讲解,他自然是听得津津有味。
“为了防止湿坯干燥速度过快,造成坯体内部干裂,把阳模撤掉之后,还要湿坯外面加盖一层棉垫,对湿坯进行养护。再等十六个小时之后,坯体的水分降低到百分之十六左右,才可以把棉垫去掉,把坯体移动到托坯架上,然后加盖上一层薄毯子,继续进行养护,直至十个小时后,坯体内的水分降低到百分之十四,才算符合要求。然后就可以把坯体送到窑炉里进行焙烧。等从窑炉出来之后,就成了洗面器或者洗涤槽的成品。”
“这种传统的生产洗涤槽和洗面器的方式效率低、耗时长、成品率差、优品率低,需要耗用大量的人力,打地摊时也需要比较大的占地面积,因此在国外是早已经淘汰的生产技术。就那洗涤槽来说,整个车间一百多名工人,一个月也不过仅仅能够生产二百套合格品。”
说到这里,肖平新用手指了指盘卧在车间正中的那条二手的洗涤槽微压卧式浇筑生产线,说道:“这条德国内奇公司生产的生产线,虽然是二手的,但是具有占地面积少、耗时短、成品稳定、优品率高的特点,如果正式投产的话,一个月至少可以八百套洗涤槽,把生产效率足足四倍之多!”
郝爽听了心中却是淡淡一笑。
放在上一世那个年代,一百多名工人一个月生产八百多套洗涤槽,那老板还不要亏死啊?这种效率的生产线,除了卖废铁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来,我现在从头开始,为你介绍这条生产线。”肖平新领着郝爽走到生产线最前方的一个高高耸立的大罐子,对郝爽说道:“这个就是这条生产线的高位微压泥浆罐,作用和那边那只泥浆池差不多,只不过是用传送带把各种原料送进这只泥浆罐进行搅拌,然后顺着这边这条注浆管,通过里面的泥浆液位自控装置和压缩空气管道,把调节过比重的泥浆通过液静压的方式输送进前面的那些模型之中……”
郝爽对于人工打地摊的方式不怎么了解,但是对于自动注浆生产线是怎么一个运行方式,却是了如指掌,所以对肖平新现在将的这些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看肖平新讲得如此辛苦,于是就兴致勃勃地冲他连连点头,用眼神不停地去鼓励肖平新:哇!原来是这个样子,我第一次知道欸!哎呀,好有趣,你讲的好有意思!
可惜天不遂人愿,郝爽捉弄肖平新的过程再次被人打断。
只听到一个声音从他俩身后传来:“肖技师,你怎么酱紫?谁让你把外人领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