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慢悠悠、甜滋滋的过着,我在计生站混着清闲的工作,大部分时间和他腻在一起,他依然经营着他的板材店和装饰工作室,我们谁也没有提结婚的事,反而是他的家人先着急了。
自从那次“不正式”的去过他家以后,我就已经被默认为他家“大儿媳妇”了,后面再去,他的家人对我好像就和“自家人”一样,没啥客套的寒暄,没有特殊的待遇,饭桌上从来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多加一个菜,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和日常。
这和我爸妈对林峰的态度相比,完全是天上地下,林峰每次去我家,我家人都会热情款待,投其所好的做饭,嘘寒问暖。我告诉自己这是西北农村人的淳朴和不善于表达吧,但是心里或多或少有点不太舒服。这些想法只放在自己的心里,不曾告诉林峰,因为在他家,我看到的是一个不一样的他。
每次回他家,他都会买一堆东西孝敬父母,后来得知他家的装修和所有家电都是他包揽的,虽说房子是普通的平房,但是空调、电视、太阳能、冰箱等应有尽有,看的出来,他是个孝顺的孩子。
在我看来他父亲的话不多,某一天,他喝醉酒告诉我,其实他父亲只是和他在一起话不多而已,他和他父亲的关系有点微妙,说不上来的奇怪,好像他既害怕又很尊重他父亲,而他父亲又没过多话题和他聊,偶尔还会训斥他,他们争吵几句后就不欢而散了,但是他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他父亲一个“不”字。
可让我不适应是:他要求我只要去他家,就得主动帮着他母亲做饭,那个柴火灶我哪里会用,每次也就是添个柴,包个蒜啥的,他的母亲是个勤劳贤惠的农村妇女,虽说我去帮忙,但她知道我不会,所以只给我派些简单的活,饭做好后要主动给他父亲和他端上桌,伺候完他们后才可以吃饭;饭后要主动洗涮锅碗,除非他母亲极力劝阻不需要我做,我就可以不做;和他走到村道,要主动和村里人打招呼,可是我又不认识他们,每次都是跟着他叫人,然后下一次还是记不住谁是谁,这让我感到极为不舒服,就好像是封建社会被婆家压迫的小媳妇一样,在我家,我妈都舍不得让我洗碗。
我的不满他也看得出来,但是他说又不是经常回去,只要他爸妈高兴就行了,他们家的传统就是那样,我想说又不是啥“富贵人家”,哪来那些“穷讲究”?但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他说我两在一起时他会给我当牛做马,晚上洗脚、捶背,干什么都行,他也的确做到了,所以我才没有那么斤斤计较。
在农村,一旦家里有个“准儿媳”,那么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基本全知道,甚至一村子的人见了你都会和你开各种“难为情”的玩笑,我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但这是他成长的地方,他适应的很,他可以穿着得体去和客户出入高档场所谈生意,他也可以穿着大裤衩和拖鞋在村子里见人就发烟,和那些大汉们蹲在路边吹牛,我觉得很低俗,但他说这是“乡情”,这种隐形的差距给我们往后的婚姻生活带来了不少冲突,那也是多年后的后知后觉。
一个周末,我和他回他家,他姑妈也来了家里,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妈专门让他姑妈来家的,为的就是说我两的婚事。他姑妈说也谈了两年多了,该考虑结婚了,早早生个孩子让他妈带着,我也好干自己的事,房子反正有租的,就先在租的房子结了算了。我没说话,我很生气,这种事不该是他家人亲自上门和我爸妈谈的吗?提前找人给我说是什么意思?
他爸紧接着就说:“家里呢,你也看到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想在城里买房呢是不可能的,我们家就是普通农民家庭,没有那能力,你们两个有能力了就自己买,我也不去住你们的房子,你们自己过好你们的日子就行了。”
听完这些话,我更来气,我还没提到房子的事呢,他们家倒先把路堵死了,让你压根没有提的余地,我说:“叔,婚姻大事,不是我能决定的,这得我爸妈同意才行!”他爸说他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就是先把自家情况说下,让我考虑,没啥意见了他再去提亲。
全程对话,看的出林峰也有点惊讶,就打岔说结婚不着急,后面再说,然后我们就开车回城了。一路上,我的脸色很不好,他抱歉的说他也不知道今天他家人会说这些话,让我别放心上,结婚是大事,不是谁顺嘴一说就行的。
然后和我说起了房子,说在认识我之前,他定过一套房子,准备交首付的时候,他妈因为子宫肌瘤大出血差点要了命,他把定房的钱退了并把准备买房的钱都全部拿去给他妈妈看了病,用的药都是进口的好药,他只想让他妈妈活命。
听起来很感人,无法反驳,但是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男人,现在在我面前,似乎只是一个空皮囊,他可能压根就没有存款,而看得到的那些“资产”不过也是个空架子而已,娶我,是娶不起的,所以自己才不主动提结婚这档子事,这样一想,自己都心凉了半截。
但是直白的去问这些敏感问题,我也问不出口。回想这两年多来,我也不曾见过他的银行储蓄卡,钱包里除了两张小额信用卡,基本都是或多或少的现金,他说开店有个好处,就是身上总不缺现金,这点我也信。
他和人合伙的板材店开在一个建材城的板材区,店就像个厂房一样,除了堆成山的各种木工板,就是一个简易板房的办公室,我也只去过三次;他的装饰工作室开在他师父的五金店二楼,这个五金店当时在我们那里算是五金类规模最大、最高档的店面,它并非传统的杂货铺子,卖的都是螺丝钉、电线、插排等东西,它装修奢华、经营品类全是一线大品牌的各种装饰五金、厨卫五金等,毫不夸张的说,买这家店的东西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几年后这家店成了我的,对我来说,却像个“烫手的山芋”(后续再讲)。
林峰的师父是不折不扣的社会人士,长得人高马大、大光脑袋、留着络腮胡,手里总是盘着一个手串。第一次见他时还挺发怵,但是他对我说话倒是很客气,一句一个“弟妹”的招呼着。他黑白两道通吃,当年也是我们那里响当当的人物,开了两家公司、一家五金店、两家大型餐饮店、游戏厅、入股的的大型KTV,总之把能挣钱的行业几乎都涉足了,因为“后台硬”。用林峰的话说,没他师父就没他的今天,为人处事、接人待物都是他师父教他的,多年后,我们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时,我才明白,他于他师父来说其实就是个“扛枪的”。
他的装饰工作室也就两间办公室,看着麻雀虽小,五脏倒也俱全:有四个设计师,一个项目经理,一个文员,一个财务,还有个打杂跑腿的,就是偶尔接送我的小男孩。我去他工作室的次数屈指可数,房子有没有租金,我不知道,因为这两间房是他师父五金店的地方;工作室经营状况如何?人员工资和一年的流水是多少?年利润是多少?这些和我不相干的问题我从不过问,后来明白,这所有的问题都不是与我不相干,我都要为它买单的。
因为不是很适应和喜欢他那个圈子,我和他的朋友几乎没什么交集,包括他的师父,为数不多的几次聚会,也让我想早点离席,一群人坐一起各怀鬼胎的说着违心的话、抽烟、喝酒、劝酒、比装逼,总之,让我极度不适,但是我一直认为,这就是他赖以生存的圈子,做生意,应该都是如此吧,我们互不干涉彼此。
表面看来,林峰除了没有房子,车也是二手的越野车,工作还算不错,有能力赚钱,倘若没有负债,有些许的积蓄,我们结婚,也未尝不可。
我爸妈虽对房子有要求,但也不是那么必须,他们都是有文化并通情达理的老人,主要看重的是人品和能力,所以才没有棒打鸳鸯让我们立刻就散。之前二老去看了一套九十平的电梯房,碍于年龄大无法办理按揭,就说以我的名字去买,首付和月供都是他们的,相当于用我的名字买套房和我一起住,百年以后,这套房就留给我,让我和林峰去看看房子位置、楼层、户型是否合适?如果可以就直接买了。
我们确实是去看了,只是林峰否决了这个房子,说还没挖坑呢,说不定哪天地产商就携款潜逃了,还是不要买期房。那时的我,什么都听他的,觉得他阅历比我多,说的都是对的,回家也这么“忽悠”了我爸妈,这事就再也没提。多年后,那座被林峰说成可能会“烂尾”的楼,早已成功交房,这个事成了我妈时长挂在嘴边埋怨林峰的话把子,因为当年如果买了这套房,或许我们家的损失反而没那么大(后续再讲)。
我和林峰之间,因为他家人提起结婚这个事以后,彼此有了一点隔阂。后来他说,要不就先让双方家长见个面吧,结婚总是要结的,该走的过程一个都不能落下。我回家告诉了父母这个事,我爸妈也觉得时机到了,是要见个面。
几天后,林峰在我们市区的一个高档酒店订了一个包间,也提前订好了菜单,先回他家接了他父母来酒店等着,后去我家接了我父母来,他说双方家长首次见面这个事,得让男方先到等着女方,才能显出对女方的重视。这一次,是真的要“短兵相接”了,我心里还有点打鼓,要是谈崩了咋办?我两是不是就得马上散火,那我肯定不愿意,当时就是那么傻,只考虑自己的感情。
看得出他爸妈这次是精心收拾了才出门的,他爸爸的鞋是新鞋,鞋梆子白的发亮,裤子的裤棱子笔挺笔挺的;他妈妈穿的上衣是我之前买的,她一直舍不得穿的那件真丝短袖,说经常在果树林干活,怕挂滑丝。这点说明,他们还是挺重视这次见面的,毕竟牵扯到大儿子的“终身大事”。
我爸妈就是日常装扮,他们都是体面人,我爸虽已退休,但是在个人形象上一直不马虎:夏天穿短袖,短袖下面一定得有个棉背心,防止出汗浸了短袖不雅观;穿凉鞋一定得穿袜子,不露光脚趾头;若穿西装,得是平平展展的,皮鞋得是油光黑亮的;我妈的工作是销售主管,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穿衣、打扮那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从人身边走过去“香喷喷”的,有时我觉得自己都没我妈那么讲究,她虽然个头不高,但是很白很漂亮,在同龄人当中,绝对是“佼佼者”,年轻时的照片,秒杀现在的一大票女明星,毫不夸张。
第一次家长见面,在双方父母的客套寒暄中拉开了帷幕,这次的话语主动权交到了林峰父母的那边。他们倒是开门见山就直奔了结婚的主题,只是这次没有说没钱买房之类的话。主要表达的是男方家的诚意,说要给我们办一个隆重的婚礼,让我们家有什么条件都提出来,彩礼啊、首饰啊、车队啊等等,他们都全力以赴的去办好,这话听起来好像是我和林峰就等着定好日子结婚了啊。
我爸妈有点不悦,说他们没啥条件要求,只是这次见面还谈不到这个问题,就只是双方家长先见面聊下两个孩子的事,大概了解下双方家庭的具体情况,还有孩子们的具体情况再说。
这样一来,整个场面就有点尴尬了,单从双方家长的穿着打扮上就已经“门不当,户不对”了,具体了解,又能了解个什么呢?可我爸妈从来不是看不起农民的人,打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也没有强烈反对我们交往,反而一直很尊重他们。
想了解的无非就是他们家农副产品的收入是否够支撑家里的开销和二老的生活费?二老的身体是否健康?家里弟弟是不是一直要靠哥哥养着?林峰的工作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衣食无忧的婚后生活?一系列看似简单但又很犀利的问题,个个命中要害。
林峰爸爸笑着说:“亲家,咱种了十二亩果园,虽说在黄土地里挖钱,但是收成足够养活我和他妈,还有富余,我们也攒了点钱给儿子娶媳妇的;峰子他妈身体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啥大问题,只要平时多加注意,不间断吃药就没事;我家老二眼看就技校毕业了,完全可以自己工作养活自己,这你们放心;再退一万步讲,哪怕真的日子烂包了,有一天去要饭,也是我拿着破碗去要,不让小丫受苦的,也不给娃们添麻烦。”
听了这些,我爸妈表情稍显轻松了一些,说我们家更没有任何负担甩给我和林峰,老人们攒的还不都是孩子的,我哥已经定居成都,家里的所有东西他也不稀罕,题外话就是基本都是留给我的。只就一条,要林峰和他家人好好善待我,说我从小就没吃过任何苦、遭过任何罪,虽不是大家闺秀,但也“十指不沾阳春水”,在父母身边一直都娇惯着养的,若有什么不会做的家务一类,希望林峰家能担待一点。
林峰爸爸“语重心长”的说:“其实女孩子还是要学着做饭呢,不为别的,起码自己能吃到嘴里,外面的饭再咋说都不如家里的家常便饭好吃,是不?”
我爸妈也表示同意的点点头。林峰和我全程基本没怎么说话,他一直在招呼四位家长吃喝,而我就静静的听他们说话,一大桌子的菜基本也没怎么吃,毕竟,这次不是为吃饭而吃饭的。
眼看谈话接近尾声,我爸妈也没接林峰爸爸一开始提到的婚礼的事,只是客气的表示了感谢,说这顿饭很好吃,让林峰妈妈注意身体、农活不要太操劳之类,随后就结束了这次见面。林峰先送我爸妈和我回家,再去酒店接了他爸妈送回乡下。
回到家,一进门我爸妈就说起了这次见面,他们对他家的情况不是很满意。说林峰他爸这个人看起来一副高高在上“家长的模样”;他妈又是“老好人”不说话不拿事,说的那些谁知道是真是假,他妈身体不好,以后有得麻烦呢;家里俩儿子,本就事多,他弟弟看着也没啥本事,往后也是负担,让我自己把眼睛擦亮,考虑清楚。说他们虽不是封建家长,一定要干涉儿女婚事,但是有些东西必须给我提前说清楚,他们是过来人,见得比较多。话虽这么说,但他们也没有立刻马上让我结束这段感情,还是看我自己的决定。
还好我没告诉爸妈我去林峰家,他对我的那些要求,明显的“大男子主义”家庭和所谓的“融入乡情”,这和我爸妈让他们家担待我的那些话完全背离。可我还是愿意自己承受,因为那时,我爱他,爱一个人就没了自我,没了原则,没了思考的能力,在后来这些东西都作为“反噬”给了我大大的教训。
爸妈的这些话听得我心乱如麻,本来对林峰自身的那些疑虑都还没解除,现在他家又被我爸妈所否定,我瞬间乱了阵脚。
那天晚上,我和林峰没有见面,但是用短信说了很多话。我没告诉他我爸妈的意见,因为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他更不需要向我转述他家人的意见,因为对于我们这样的两个家庭,无论是我和林峰的个人条件,还是我家和他家的家庭条件,没有一样他能对我说“不”。
我无厘头的问他有钱结婚吗?他发来一串“哈哈哈”的消息,说如果连娶媳妇都娶不起,那他还混什么?让我把心放肚子里,除了暂时没能力买房子,结婚的事他没任何压力。多年后想想,我爸妈要以我名义买的那套房,在他眼里其实并不是会“烂尾”的期房,而是他认为那是我爸妈对他的间接要求,是让他来买我们的婚房,可他买不起,但是可悲的自尊心又那么强,只能这么“忽悠”我们。但他并不了解,我爸妈是没有那些弯弯肠子的单纯之人,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和他恋爱那几年,我就像被“下蛊”一样,对他说的每句话都坚信不已。
林峰这个人,总会把我身边的每个人都维护的很好。我有四个闺蜜,他时不时就会组个局邀请我闺蜜和她们的男朋友一起吃饭、唱歌,在饭桌上把每个人都招呼的很到位,作为一个生意人,这是他的强项。而我的闺蜜们,都是和我一样大学毕业没几年的“社会小白”,还有一个在继续读研,更加单纯。想从他们那取得实质性的意见,得到的反馈基本都是“他挺好的”,该结婚就结吧!
自我暗示久了,就在心里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是——我要嫁给他。虽然没给任何人表态,但是一如既往的和他在一起,就是最明显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