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山里总有些清冷，程然坐在藤椅上，脚边放了一盘蚊香，院落里还未完全盛开的桂花飘散着淡淡的香味，程然抬着头夜空，今夜的繁星就跟上次和傅禹辰在山上看的一样，不自觉让人沉迷于它的光芒。

“你说，真的会是我爸爸吗？”程然感觉到傅禹辰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带着些怅然。

傅禹辰坐在程然旁边，顺手抬起程然的脚，感觉比之前更肿了，“还疼吗？”

程然眼里泛着些泪光，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伤都是自己一个人承受的，有时候感觉自己更像个男人，或者被生活逼成了女汉子，所有的疼痛都只能一个人扛，程然听见傅禹辰的问候，又想起裴敏以前也会这样轻声问，那都是多久的事了啊，远到快记不得了。“你看天上的星星，有人说，人死了以后就会化作一颗星星，我不相信，但是我不得不去认可这种说法，因为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一个人在我生命里完完全全的消失…不留一丝痕迹。最开始我还记得她的样子她的笑，她的语气，我们经历的所有事，后来我只记得她的样子，她的笑，到现在，我脑海里只有她的轮廓了，我们的回忆好像也慢慢不见了，只化作了一张张没有情感的照片…”程然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在黑夜里透明得反光。

“只要你相信她在，她就在，只是以另一种方式默默看着你，所以人们才编出了星星，你看，那颗最亮的，也许就是呢？”

“你说我爸爸到底有没有一刻想过我妈，他知不知道化作星星的谎言呢？他会不会也试着相信，然后和我看着这同一片星空呢？”

程然又不自觉地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那几张照片几个背影始终在脑海挥之不去，“他应该不会吧…自从那个女人来到我们家，一切都变了，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我，我怕黑，怕雨，怕打雷，我一个人去捡风筝的时候，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他都不在我身边，我时常觉得孤独，没有安全感，但他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丝关心，我饿着肚子回家的时候还要自己做饭，别人爸爸都会提醒天凉了要加衣服，而我只有自己感觉，下雨的时候别人都有父母来接，而我…只有一个人躲在学校门口的屋檐角落下等雨停……”程然抬起腿，双手环抱在两腿，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眼神里没有一丝光芒，只有无尽的失望。

童年的回忆源源不断地涌上来，而程然竟找不到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快乐的回忆。

傅禹辰就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此刻就像一个倾听者，他不用做什么，不用说什么，此刻，他的存在就充满意义。

“他对我再不好，但是他也是我爸爸，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他的，但是我总有这种直觉。如果真的是他…”程然长叹了一口气，“那真是一种悲哀。”

程然没有说出来，如果真的是他，那裴敏的爱就是一种笑话，程长天的虚伪，自己的无知，人性的扭曲，所谓的家庭，婚姻，爱…还有什么是值得无条件相信的呢？

程然看着天空，看着最亮的星星，也许程长天和自己看的不是同一片星空，城市里总有些污浊扰乱天空的纯净，城市里没有星空，或许，他从来就没有注意过，更没有抬起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