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了月离的婚事,月乔的神情却出现了一丝莫名的慌乱。
月离察觉到了不对,斜眼瞄了月乔一会子工夫,又回过神来。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放榜的地方。月乔,月茹,月离三姐妹一个一个的下了马车。
月离把手搭在撑伞的小丫鬟的胳膊上,一踩地面,水坑里溅起涟漪,接着油纸伞上哗啦哗啦作响,冷风带着点雨直往月离的领口里钻。
她突然想起,那阖宫雨夜,她一连跪在贵妃宫的院里几个时辰,比今日的雨大,也更冷。
还有九皇子的公主抱和一碗姜汤。
“姑娘,您笑什么?”小丫鬟不解的问。
“没什么。”月离摇了摇头。
放榜的地方就像下饺子似的,人挨人人挤人,闹闹哄哄,多数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厮和丫鬟,帮自家主子看榜,大抵也没什么耐心。
月离和众贵女公子们,有秩的站在后头等着。听见人群中一会儿爆发出一阵喜悦的“中了!”,还有些人面色难看的回到自家主子身边。
忽然大夫人身边的芙蓉面带喜色,连跑带颠的从人群里挤出来,嘴里喊着:“中了!中了!大哥儿中进士了!”
张氏喜得从马车里一下子窜出来,后头的小丫鬟追着她打伞。
“真的!”她抓起芙蓉的手,激动的几乎飙泪,“明轩排在榜上第几?”
“第八位!”
张氏忙着高兴,还好是芙蓉扶着她,不然就要晕倒过去。
别家人在一旁听见后,纷纷投来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孙家众人听罢,纷纷凑到了明轩身边,众星捧月般把他簇拥了起来。特别是月茹惊喜得直蹦,兔子似的跳到了明轩的身边,挽着大哥哥的胳膊。
“恭喜大哥哥,贺喜大哥哥!”月乔走上前去,笑呵呵的给明轩行了大礼。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不比客气了。”明轩这个当事人把心中的狂喜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大家都忙着糊着明轩,气氛一片泰然祥和。月离瞄了几眼一旁的华轩,只见他远远的和自家小厮嘀咕着什么,而后,面上无光。
她心痛的望着华轩,双目有些失神。
“六小姐?六小姐?”芙蓉一脸不耐烦的喊道。
月离这才回过神,见众人都一脸鄙夷的看向她。
张氏又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厉声训斥道:“你这小蹄子,竟如此不把大哥儿放在眼里!”
月离依旧神色坦然的应对众人。她也很久没怼人了,瞬间来了精神。
“雪桃,去把我为大哥哥制的护膝拿来。”
她接过一双针法精致的刺绣龙纹护膝,走到明轩的面前,双手呈上道:“大哥哥莫怪罪。妹妹嘴上说不出好听的话,但若是心中真的敬重,未必挂在嘴边。这副护膝是一点心意,您不嫌弃妹妹手艺糟就好。”
明轩整个人惊呆了。他接过那护膝,摸了摸那裁剪整齐的边角,面上难得的浮现出含羞的笑容。
“六妹妹果然是老太太教出来的人,”他称赞道,“为人懂事体贴,还精于针织女工。”
月乔和月茹的脸都作一个模样:打翻了的调料盘,五味陈杂。
月离这些时日也没闲着,跟着老太太涨了十八般武艺,样样让人挑不出错来。
可她要嫁过去的人倒底是“粗鄙”的商贾之家,老太太对她要求不严,奈何她偏要把这些显教养的活儿都做精。
张氏被无形中怼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道:“你……你什么时候做的?”
“女儿早知大哥哥才高八斗,必定高中,提早几个月为大哥哥制了这副护膝。”月离低下头,字字有力的道。
别挑我的理,没结果。
接着张氏带头又论起来些有的没的,把月离生生的给挤出去了。
无奈,她只好去安抚了落榜的华轩。
“四哥哥,不如,明年再考吧。”
月离静静坐在正垂头失落的华轩旁边,把从出门时就带在身上的香囊,系在了他的腰间。
华轩回过头,无力的一笑,虚弱的说:“六妹妹,我啊……”
月离被他憔悴的神态和乌青的眼眶吓坏了。
“等六妹妹出了阁,我也娶了妻,再考不迟……”
他想伸手去碰碰宝贝的侧脸。从前他经常摸的,却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如今,想摸却不配。
因为她与谢慎的婚事,他的心就像在被几十头牛猛撞,彻夜不能消停,又赶上科考在即,一边逼着自己进入书本,一边还被此事将精力消磨殆尽……
果然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啊。
“什么?”月离不解,又想了片刻,羞愧的笑道,“的确,祖母为妹妹准备婚事,忙里忙外大张旗鼓,耽误四哥哥读书,想来实在羞愧……”
这丫头太惹人怜爱了。华轩“噗嗤”一笑,揉了揉月离的毛,宠溺道:“傻丫头,你不会懂我的心情的。”
“那四哥哥为何不跟我说说?”
“妹妹想知道吗?”华轩的眼神几乎能酿出蜜来,“想知道我也不告诉你。”
月离的脸被华轩甜腻的嗓音惹得微红。
雪桃早在一旁等候多时了,却不敢打搅兄妹的温情时刻,悄咪咪的捅了捅月离的胳膊,小声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月离跟华轩打了个招呼,跟着雪桃来到了一个清净些的地方道:“七少爷进了三甲!”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色惊恐的看向雪桃,却见她以同样的惊恐的神情看着自己,瞧不出任何喜悦。
怎可能?景轩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放在平常官家子弟,十二三岁考取秀才就是炫耀资本了。
“老祖宗,大夫人她们都知道了?”月离边说边向孙府马车的方向看去,只见张氏也刚刚得知此时,表情难看得如同吃下不干净的东西。
雪桃紧张的点了点头。
她听见路过的人议论说,孙家七少爷不过十几岁就进了前三甲,真乃神童也,诸如此类的议论。
这么一会子工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她看向景轩的方向,只见他一脸的云淡风轻若无其事,仿佛早就料到了结局的样子,站在马车前,被孙府的众人围了起来,及其僵硬的贺喜。
月离忽而感到背后一阵嗖嗖刮过的凉风。
忙活了一小天,府上有两位哥儿考中进士,笑得祖母和孙逸合不拢嘴,在庆元斋门前放了一百响大红鞭炮,把私塾先生叫了过来,轮番敬酒。
到了晚上,月离坐在梳妆台前,依次拆下头上的钗环首饰。
帘子一动,只见是景轩,他不紧不慢的扯出一个圆凳,坐下倒茶慢慢的喝。
她从黄铜镜中看了他一会儿,才勉强开口:“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他勾了勾唇角,神情不似个十几岁的孩子。
月离意识到不对劲。日子过了这么久,她快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来的。
是穿越到了公式书里。
她可以来到这里,别人也能。
“你不是景轩,对吧?”她难以压抑自己似恐惧似怀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