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老同学，我总想找你，但是始终张不开嘴。今天正好看到了你，我干脆就跟你说吧。我弟弟下个月要结婚，想买一个名牌电视机，就是买不着。你能买到啊，你有这个关系啊。怎么样？能不能帮这个忙？”

唐天际心想，见到这个老同学，还真是不如不见，真是给自己添乱。他只好说：“老同学，你不知道吗，我们百货大楼现在整体拍卖了，别说电视机，什么商品都没有了。我也不干过去那个工作了？”

“什么？我知道百货大楼现在没有了，你可是百货大楼采购部门的领导，你到哪张一张嘴，买个电视机那不是跟玩儿似的，你要是这么说，那就是说明这个忙你不肯帮？”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

“得得，算我没说，说我没说行吧。”

赵大军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再搭理唐天际。

车到卡路屯。唐天际想故意躲开赵大军，最后一个下车，赵大军从车厢里拿出一些货物，这时走过来两个和他们年纪相当的人，帮着赵大军拿东西，其中有一个看到了唐天际，也是一阵惊讶，马上说：“哎呦，这不是老唐吗？大军，你跟咱们班的老唐坐一个车，你没看到他吗？”

赵大军说：“人家是什么人物？咱是什么人？人家看得上咱们？快拉倒吧，咱们走。”

这两个人也是自己的小学同学，唐天际也同样是叫不出名字，唐天际走过去说：“大军看到我了，我们刚才在车上还聊了半天呢。”

赵大军没有好气的说：“那是我瞎了眼了，把人看错了。”

赵大军扛上东西就往前面走去，两个同学想跟唐天际说话，只听赵大军说：“不用搭理他。那个德性，还真把他当人看了。”

唐天际听到赵大军说的这番话，心里十分难受，他故意把脚步放慢一些，然后从一个弯道拐过去。

卡路屯是个不大的村子，几百户人家，唐家在村子里不算是最穷的，也绝对算不上是富裕的，但他们家有一个其他人家所比不了的优势，那就是唐家的大儿子在百货大楼担任采购部的领导，那是能买来很多紧俏商品的岗位，唐天际却没给村里任何人家办过事，老爸老妈也答应过村子里的乡亲，托儿子给大家买一些紧缺的商品，唐天际一样也没有办，这就让唐天际的爹娘在村子里很没面子，这样也受到村子里很多人家的冷落。

唐天际走进村子的时候，看到他的乡亲，有的当做没看见，有的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唐天际的心情不好，再说他离开村子，很少跟村里的人来往。现在也就用不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他直接回到了自己家。

北方的乡下，家家都有一个不小的院子，唐天际看到菜地里的蔬菜已经长出了小苗，现在马上就要到五一了，正是一年当中的好时候，母亲正在菜地里干着活计。

跨进了院子，唐天际说：“妈，干活呢，我回来了。”

天际妈抬头一看，自己的大儿子出现在眼前，高兴的说：“老大，你怎么回来了？这不是年不是节的，你怎么有时间回家呀？”

唐天际打着马虎眼说：“这不是要过五一节了吗？五一难道不是节日吗？”

“五一在咱们乡下那算什么节，哪有过这个节的？再说五一你也没有回来过呀？”

唐天际除了一年中的春节，其他的节日并不回来，越是节日，越是他最忙的时候。妈妈这样的问话，让他不好回答。他岔了过去：“我爸呢？”

“你爸在村里的市场卖东西。你到市场上看看。割点肉，我晚上给你包饺子吃。”

村里的市场在那条主要街道上，天际爸一般都是在这个时候到附近的河沟里打点小鱼儿，在市场上出卖，有的时候一天也能卖个10块块的，对他们来讲也是一块不少的收入。

唐天际并不想出去，因为他不想见人，今天在车上见到同学赵大军，就让他心里不痛快，这些人不会知道别人是怎么回事，乡下人都是心粗嘴冷，说出的话不考虑对方感受，有的时候是专捅人肺管子。

他刚到家。不想让妈妈不高兴，就走出了院子，来到了村里那条大道上，走不远，就看到十几个人在路两边摆着小摊，其中就有天际的爸爸。

乡下的人不会寒暄，说话都是直来直去，即使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回来，天际爸在脸上也没什么笑模样，说：“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

唐天际想对爸爸说，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但他知道这么说，就会引起爸爸很多不好听的话语，他只好敷衍了事的说：“单位有点事儿，我在家待一阵子。”

老爸不高兴的说：“单位有事怎么还回家待一阵？你回家了吗？”

“我妈让你割点肉，晚上包饺子。”

天际爸嗯了一声，又茫然的看着街道，他希望有人把他仅剩的一些小鱼儿买回去。

“那我就先回家了。”

天际爸也没吱声，唐天际转身走了，这时，市场上卖杂货的潘老走过来，对天际爸说：“你儿子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吧？”

潘老是村里有名的活泛人，有的时候外出打工，有的时候在村里做点小生意，对城里的事儿也是略知一二。天际爸对这个人没啥兴趣，主要是这个人的嘴里没一句实话。

潘老对天际爸说：“老唐大哥，你家老大这是从单位下岗回家来了，这是要回来啃你哟。人家城里老爹老娘都有工资，当儿子的啃也就啃了。你一个老农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靠着卖点臭鱼烂虾过日子，这么大的儿子再回来啃你，就把你啃干巴了。”

天际爸对潘老毫无兴趣的说：“你胡说什么，我家老大的单位那是国营大商场，在单位又是管进货的。怎么能回来啃我？”

“老唐大哥，你这是有所不知啊。市里的百货大楼早在上个月就不存在了，人都打发回家了，你家老大在市里呆了一段时间，这就呆不下去了，还是在这乡下好混哪，一个月有个几十块就能过日子，到了城里一个月没个几百块，日子就别想过。”

城里下岗的大潮早已传到了乡下，但在天际爸的眼里，国家大商场那是旱涝保收的地方，永远也不会下岗，潘老说的话就是过来气他。

天际爸反感的说：“你给我滚一边去，别在这里耽误我卖鱼。”

“我说唐大哥，我说的这些都是真话，我说的话你还不相信吗？头几天我到百货大楼去买一件衬衫，可那里关门了，里面在装修，说是要搞一个大型的夜总会和洗浴中心。怎么，这些你那儿子没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