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携着湿润的雨雾而来，迷濛细雨侵染了重叠远山，叶舒眨眨眼，抖落睫毛上的雾珠，她喉间滚动着，可不知道该说什么，赞同？反驳？似乎不管说什么都显得矫情。

好吧，她承认，无论是她离开谷州城找他，还是他们一起回尧山，就有一条看不清的线把他们纠缠在一起了。

从他们交换新年礼物开始，叶舒就清楚云隐的选择了，如他所说：殊途同归。

既然如此，那便陪他疯一场吧，人生百年抵不过妖生漫长，就当一次闭关修炼，百年岁月就如白驹过隙。

叶舒想通之后不再纠结，她踮起脚在云隐脸颊轻嘬一下又飞快离开。

轻飘飘的吻毫无预兆地印在侧脸，饱满温润的唇在肌肤上一触即逝，他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回味那个温柔的触感。

云隐又是震惊又是喜悦地摸上被亲吻的地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满心满眼都是甜蜜温柔，更有几分释然。

她终于接受自己了。

做了“坏事”的叶舒没有回茅屋，而是循着记忆去寻找树灵。

离开尧山时，她在废墟中找到树灵留下的残损树桩，抱着一丝幻想，她将帝流浆全部浇在树桩上，祈祷这棵被焚烧的树桩能吸收帝流浆中的灵气净化，重新复生。

哪怕复苏的不是原本的树灵。

那片熟悉的土地依旧没有变化，周围没有一丝绿意，枯黄焦黑依然是主色彩。

叶舒一眼就看见在乱石焦土中的大树桩，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怎么可能，帝流浆怎么可能没有用！

她几乎是扑过去，眼前的树桩依然是被烧成木炭的模样，没有半点复苏的迹象。

怎么可能呢？

叶舒跪倒在树桩面前，那她之前做的都是无用功，树灵早就被妖火吞噬了吗？

跟在身后的云隐看了几眼树桩，他蹲下身，手指抚过焦黑的树皮，星星点点的光芒从树中飘出，云隐心下有了计较，却见叶舒已经泪流满面。

“别哭，”云隐抬手擦掉叶舒脸上的泪，他是第一次见叶舒落泪，心里疼得不行，即使不知道树灵在她生命中扮演何种角色，至少他不想让她继续伤心，他指了指树桩，“榕树已经死了，但树灵还在，很虚弱。”

叶舒欣喜：“树灵还活着？！”

树桩中飘出的光点逐渐汇聚成一颗珍珠大小的光珠，光珠雀跃地在叶舒面前晃动，一副依恋姿态，但是叶舒看不见，

光珠停留在她勒痕未干的侧脸，似乎想替她拭干泪水，云隐再次伸手，光珠犹豫了一下，晃晃悠悠落在云隐指尖。

见到云隐的动作，叶舒蓦然想起云隐的眼里能看到别的东西，树灵本就是灵体，他是不是也看到了！

“树灵，树灵是不是就在这里，”她将目光放在云隐手上，急切道，“他在你手上对吗？”

“对，树灵现在只是灵体，叶舒，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树灵栖身的？”云隐皱眉，树灵的光芒比之前黯淡了不少，似乎再过不久就会消失，“他的灵体在渐渐消失。”

一听说树灵在消失，叶舒的脑袋瞬间活跃起来，她的藤鞭就是用榕树根根茎炼制的，给树灵当栖身之所正好！

她当即化出藤鞭，催促道：“藤鞭，树灵快进藤鞭！”

云隐抬了抬手指，光珠顺势融进藤鞭之中。

“好了。”云隐出声提醒。

虽然看不见树灵的状态，叶舒也能感觉到藤鞭的变化，有了灵体充实，藤鞭的使用更加得心应手。

或许可以让树灵修成藤鞭的灵体，像陵曜的剑灵一样，有朝一日或许能修出实体，那样树灵就能出来陪伴她了。

“叶……舒！”

一句脆生生的话语出现在她脑中，似乎是很久没有开口，话语并不利索。

叶舒惊喜若狂，她擦干泪痕对云隐说：“树灵和我说话了！他还在！”

接着迫不及待和树灵在脑中对起话来。

树灵为了护住叶舒被妖火焚烧散了完整的本体，本以为会散逸的他意外沾染了一股精纯的灵气，让他得以保存一点力量回到榕树中，后来又有叶舒留下的帝流浆充实。

可惜叶舒看不见残损的灵体，树灵在她离开后就夜以继日吸收其中的月之精华，为了保存力量，他选择在树桩里沉睡。

帝流浆的力量并不能支撑他多久，早在半个月前他就有消逝的迹象，若叶舒他们再晚一点，树灵只能消散。

如今附在藤鞭之中，作为叶舒的武器本身就于主人心心相通，受到主人的灵气庇护加持，树灵终于能安下心来好好修复自身，争取早日修炼人形。

作为几百年都没挪过窝的榕树，树灵很希望能踏出去看看锦绣山河。

接下来的日子，云隐体会到了什么叫明明是两个人的空间却生生过出了三个人的日子。

要命的是，他就是那个第三者，偏偏他还没办法挤入叶舒和树灵的交流。

云隐着实憋屈了一段时间，叶舒和树灵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除了吃饭时间，他都能看到叶舒在各种地方发呆傻。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们前往妖界。

主脉原本有通往妖界的阵法，可惜被毁了，他们要想去妖界，还得去支脉找其他阵法，叶舒又是长期关在主脉的妖，对其法阵的位置并不清楚，十八支脉地大物广，他们花了近一个月时间才从其他妖怪口中得知法阵位置。

法阵位于南方一座叫小吴山的支脉上，地处偏僻，此脉妖物不多，两人一路行来都没见过几只，难得清静。

那座法阵就建在一个平台上，数十块两人多高的青石七零八落散步在平台上，看上去毫无规律可言，却自成一个法阵。

两人走上平台，青石不断映照出两人走动的模样，云隐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不知这么庞大的法阵要如何开启。

叶舒指了指平台中心的青石，石头表面镌刻着奇形怪状的符咒：“这个法阵连接的就是妖界，输入灵气就能传送，别看它这么大，实际上就是唬小妖的，让他们以为必须有特别强大的灵气才能开启法阵，也算是保护他们。”

云隐笑道：“还真是特别的保护方法，有没被唬住的小妖吗？”

叶舒嘿嘿一笑：“你猜。”

“猜不到。”云隐挑眉，不接这茬。

“切，明明心里猜到了。”

叶舒将灵气输入青石中，随着灵气的进入，青石上的符咒逐渐变色移动，随即轰然四散到法阵中，他们眼前皆是一亮，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两人像是随波逐流的小船被晃得骨头都快散了。

原来输入灵气开启法阵不是问题，问题是传送过程中快散架的疼痛和止不住的眩晕感，设计这法阵的妖也太恶趣味了。

约摸一盏茶功夫，眩晕停止后，两人才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他们皆是一愣。

这是哪？

叶舒（云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