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巨大的方舟之后,李纭涵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究竟是什么?”
张鹤放出的光阵已经开始消退,李纭涵同他一起走进窑洞的时候还在纳闷儿。
“那位张长老说的没错,这便是渡世方舟。”
微闭着眼的燕王说道,似乎他对这东西很了解的样子。
“这些年,你都在这里守着这玩意儿?”
“嗯。”
说完,燕王缓缓睁开眼,看着二人十分严肃的说道: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我希望你们两位都牢牢的记住。”
“假如某天,帝国……不,甚至,人类,遭受了灭顶之灾,你们一定得把这个消息,告知一个可靠的人。”
这般沉重的嘱托,自然是让李纭涵和张鹤正襟危坐。
随后,姬无双便开始讲解一段漫长的历史……
话说三百多年前,云端帝国尚未建立,一艘搭载着东方人的巨大方舟从北海驶来,狠狠地撞击在如今河上蟠龙山的位置后,便成功靠岸。
经历了那场末世大洪水的东方人,从方舟之上走下来,开始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繁衍生息。
一路向南,一路迁徙,离开了绵延的冰雪之地,离开了严寒与沙漠,来到了当今的云京。
在这里,东方人建立了他们的政权,云端帝国。
当时的领袖,便是李氏皇家的祖先,那位叫做李珣的强者。
他大力发展农业,建造了农场,建造了城市,让东方人的文明得到延续。
那时候,跟随东方人一同来到这片土地的,还有被称为龙的存在。
龙之九子,各不相同,加上一条强悍至极的九爪金龙,成了庇护东方人的坚定图腾!
而它们,协同帝王李珣,一同传授给东方人武技和真气的使用方式,所以,东方人对于龙,有着一种十分强烈的信仰。
在东方人的文明逐渐发展起来的时候,中海之中,涌来了大量的原生种。
他们,是那场大洪水之后的灾厄,是那场未被言明的战争的失败者。
也是一场,绝地反击的策划者。
在那场战争之中,东方人竭尽全力对抗九魔,对抗原生种。
他们将九魔,分别封印在了东方的九个地方,利用渡世方舟上留存的强大阵法,建造并且设置了九个密室。
龙之九子亲自镇压了九魔,阵法将他们封印,密室将阵法隐藏,而开启这密室和封印的方式,便是五个代表着渡世方舟拥有者的令牌。
“五个令牌,星辰令,便是其中之一。”
“黑炎令,瀚海令,星辰令,荒川令,绝影令。”
姬无双将这五个令牌的名字道出。
“这五个令牌,是封印九魔的封印术的钥匙,也是开启渡世方舟的钥匙。”
“当人类危机之时,开启渡世方舟,重回海上。”
“这,是那位先代帝王所留下的遗嘱。”
两人听得十分认真,就连一个字都不想落下。
虽然,东方人孕育了十分伟大的文明,但是,在东方人之中,也有许多对原生种畏惧的存在。
他们向原生种投降,成了原生种忠实的信徒和走狗。
他们身怀罪恶的血脉,和原生种融合,拥有了强大的力量!
在那场战争之中,原生种最终落败,而那些叛徒,也被活捉。
他们虽然背叛了人类,但是,在原生种落败之前,他们分别使用五个令牌的力量,反戈一击,从背后,给了那些傲慢的九魔深深地一刀。
背叛了人类,又背叛了九魔,他们的行为,令帝王李珣感到无法捉摸。
他们这些背叛者,本来是方舟之上的贵族,所以,他们持有五个令牌的所有权,只是,这种墙头草的行为,让李珣感到不安。
但,他们也害怕李珣对之前他们背叛人类的罪行耿耿于怀,所以,这些人,将五个令牌完好的收了起来。
并以此为筹码,和帝王谈判。
而谈判的最终结果便是,这五股势力为首的家族,分别被封王,而他们,将一直拥有帝国的豁免权。
这,便是五王的由来。
五王,是先背叛了人类,又背叛了原生种的人们,他们令人类愤怒,也令原生种愤怒。
历经三百年,人们几乎都遗忘了五王的卑劣行径之后,暗藏了多年的教派,终于显露出来。
教派的元老,便是那些背叛了人类,投入到原生种的信仰之中的信徒。
他们对五王的行为,同样恨之入骨,但是,五王手中拥有他们中意的底牌,所以,他们选择了拉拢。
他们拉拢五王,解开了九魔之一的寄生魔的封印,通过寄生魔,培育出了原魔虫。
将这些年培育出的最完美的原魔虫当做诱饵,诱导五王上套儿。
被力量迷惑双眼的五王后人,终究成为了教派忠实的打手,随后,便发生了五十年前的那场,五王之乱。
“如此详细的历史,可以说是在其他史书上都没有记录的……”
张鹤眉头,这姬无双可以说是将教派的历史,原生种九魔的历史,和五王的历史全都给他们说了个遍。
若是将这些东西上报给纵家的话,他们将重新认识教派。
“我……有些不敢相信,教派的由来,居然是这个……”
李纭涵皱着眉头问道:
“那……教主,是个什么人物?四大掌教,又是什么人物……”
“七色行者呢?”
面对这些问题,姬无双摇了摇头。
“在五王之乱以后,我便来到了这里。”
他将五王之乱以后,自己的处境说了一番。
当初纵家以一己之力将他们五人重创后,率领诸位将军讨伐侵略者,他们五人趁乱遁走。
其他几位王的下落他不清楚,姬无双在离开云京之后就被直接送到了北方。
那些送他来北方的教派人员将他带到天池这里,而现在他所居住的这个洞府,便是当初封印恐惧魔的地方。
原本,他携带着星辰令,但是,护送他来北方的教派人员拿走了星辰令,将他扔在这洞府后,便双双离去。
后来,那些教派人员在被北方中州牧军队的追杀之中死去,星辰令,也就落到了震云观的手里。
“既然如此,你是如何打开恐惧魔的封印的?”
“虽然这封印需要令牌才能开启,但是,令牌并非是开启封印的唯一方式。”
“阵法,总有缺漏,哪怕是方舟之中留下的强悍阵法也是如此。”
姬无双在稍微的恢复了实力之后,就开始研究封印九魔的这个阵法,经过数年的研究之后,他成功的开启了这个封印。
那时候,蟠龙山上还会有不少上山采雪雾花的采药人,姬无双会用钱财跟他们换取生活用品。
后来,洛佳文的到来,让他变得方便了许多。
洛佳文是以紫萝行者的身份出现的,当时他来的时候,就将一个消息带给了姬无双。
教派现在分化成了两个派系,行者派和掌教派,两派之间,尔虞我诈,而洛佳文看不惯这种窝里反的行为,便主动要求前来北方看守姬无双了。
后来,姬无双用二十年的时间将恐惧魔研究透彻,并采用阵法力量将它驯化。
那与它一同被封印在此的龙之九子,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死去。
驯化了恐惧魔之后,便将恐惧魔直接安置在了天池之内,至此,姬无双从此无忧。
而他,也真正的开始研究渡世方舟,这一研究,就是十多年过去了。
“如此看来,您还是安度了晚年。”
张鹤说道,想起那被自己儿子杀死的齐王,这燕王的人生,相比之下还算是比较安全了。
“没错,我是安度了晚年,但是,每天做梦,我都能够梦到纵家。”
“我梦见他,用凌冽的口吻叫我‘叛徒’。”
姬无双这些年,因为受到蛊惑而背叛纵家感到深深的痛苦。
“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当时的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皇子。”
“那时候进宫,我们一同斗蛐蛐儿,他年长我几岁,会将御膳房的点心留给我。”
“这么一晃,我们……都老了。”
虽然李纭涵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但是,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位老人,绝对是真正的感受到了悔意。
“将我这些年的研究给他,我也算是,了却了我的遗憾,那份悔意,也稍稍消退了一些罢……”
说完,因为情绪的起伏,姬无双剧烈的咳嗽了两下。
张鹤走到他的身前,为他把了把脉。
随后面色变得凝重。
“怎么样?”
“不太乐观。”
这姬无双当初受了重伤,这些年根本没有经过药物和专业的调理,体内一直存着暗伤。
洛佳文应该是给他医治过,但是,几十年的暗伤,靠着洛佳文的那点儿手段还真是难以治愈。
“他……快死了么?”
李纭涵问道,张鹤皱了皱眉头。
理论上说,的确是时日无多。
而且,刚才说了那么多,算是用一种托孤的语气说的。
还经历了情绪的起伏,这心脉,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想不到,燕王居然会如此收场……”
李纭涵叹了口气,他以为,五王之乱的这罪魁祸首都应该是罪大恶极之人。
教派众人,也应该是蛮横无理,草菅人命的存在。
只是……这燕王,却给他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
这个人,居然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用余生去赎罪?
这是良心未泯还是回头是岸?
她不清楚,也不明白。
就像外面躺着的洛佳文,他虽然杀了震云观满门,但,这是江湖恩怨……
当初震云观杀了他洛家满门,害的外戚抢夺家业。
而且,雷云龙还弄得他妹子大了肚子,概不负责,这……
谁对了,而谁,又错了?
震云观是不对,而洛家,也绝非干净人家。
江湖事儿,乱如麻,三言两语道不清。
“最后一件事儿。”
姬无双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符箓。
“这……是控制恐惧魔的符印,你们收好。”
“它们只不过是小狗儿似的存在,只会为主人卖命。”
“若是对你们有用,就……随意的使唤它吧。”
说罢,姬无双的呼吸变得缓慢起来,他似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嘴角微微上翘。
“替我转告你父皇,无双去了。”
说罢,他的呼吸便停止了。
张鹤摇了摇头,这老爷子自断了心脉……
似乎是怕暗伤发作,自己慢性死亡太过痛苦,所以,直接了断的自断心脉。
“可敬,可悲。”
张鹤摇了摇头。
“他应该,自己向纵家说那句话的。”
“那也没办法了,人都死了,还说那么多作甚?”
李纭涵叹了口气,走出窑洞,给了洛佳文和雷云龙一人一个嘴巴子。
“赶紧醒醒!有大事儿!”
将两人弄醒之后,四个人居然心平气和的坐在了窑洞内,看着已经死去的姬无双,雷云龙和洛佳文都没有再次动手的意思。
张鹤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玩玩本本的讲了一遍之后,两人也是一阵唏嘘。
这位老爷子,的确……用张长老的话来说,是可敬可悲之人。
“这该说完的都说完了,两位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情么?”
张鹤看向洛佳文和雷云龙。
这两人的江湖恩怨还未了解,只是,他们现在也开始思索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当初震云观留了洛家一小一大,而洛佳文,也留了震云观内的一母一子。
按理说,这洛家的冤,已然洗清。
“我还得再把江城子杀掉。”
洛佳文直言道,这家伙可真是胆大包天,当着这三人的面公开宣言要杀荆州府太守。
李纭涵思索了一番,这江城子,肯定是不能让他杀得。
毕竟,他是荆州府太守,还得维稳荆州。
“现在,震云观已被你杀了个干净,你若是有恨,也该消停了吧。”
张鹤问道,洛佳文一言不发的看着雷云龙。
“看我作甚!信不信我弄死你!”
雷云龙这暴脾气自然是摁不下来,他的心里还是有一股怨气,这震云观死的人太多了,令他有些无法接受。
但是,他也是一个懂得江湖规矩的人……
仇家来寻仇,天经地义。
而且,洛佳文倒也还算是守了仁义,那孤儿寡母,他还留了一命。
“你自己犯的错,还没有弥补。”
洛佳文说道,雷云龙深吸了一口气,拳头死死地握着。
他自然知道洛佳文所说的是什么事儿,自然,是他那妹子的事情。
“你想让我怎么弥补?洛佳欣已经死了!”
“但是,洛依悦还活着。”
洛佳文瞪大了眼睛瞅着雷云龙,雷云龙死死地咬着牙。
“洛依悦,是我的女儿?”
他似乎想起了那个跟在洛琳依身边的那个丫头。
那个丫头,洛琳依自己说,是家族在外游历归来的晚辈。
可是,她不曾说过,这丫头,是……
“你这当爹的,可真是够没良心的。”
李纭涵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直接指着雷云龙说道:
“自己犯下的孽,该弥补还是得弥补!”
“别的我不管,你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结果始乱终弃这事儿,必须得有个说法!”
李纭涵是个确实是个明白人……
一码归一码,江湖恩怨归江湖恩怨,哪怕是江湖恩怨,也得把这事儿给分清。
雷云龙这明显是做了坏事儿,那他就必须得补偿!
“洛佳欣死了,你干脆给她偿命算了!”
这李纭涵郡主可真是想起什么说什么……
一句话说出来,差点儿让张鹤一口老血喷出来。
郡主大人,您当时在震云观可是义愤填膺的要给这雷老祖报仇雪恨的……
怎么,这态度,突然就来了个急转弯呢?
“这……”
看着李纭涵如此激动,雷云龙都有些无语了。
洛佳文可是教派中人!
拜托你郡主大人说话前过过脑子行么?你现在的立场可是代表纵家!
官家说话怎么可能这么随便?
“罢了,我也不需要你给她偿命。”
“你若是死了,我那侄女便无依无靠,我要的,是你用你的余生去赎罪!”
洛佳文说道,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紫色的令牌。
“雷云龙,我要你去我妹子坟前磕头谢罪!”
“并且,好好对待她的女儿,洛依悦。”
“别说她是你的女儿,你这混账东西,不配当她的父亲!”
他的语气十分强硬,说的雷云龙无法反驳。
“若是你能做到,我便交出行者令,从此和教派一刀两断,而且,还会为我的罪行承担一切责任。”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鹤长老顿时觉得开了眼界了。
这教派中人,怎么一个个的如此的刚正?
而且,还敢作敢当的!
这些人真的是行事诡秘,暗中作梗的教派成员么?
他们的所作所为,张鹤自问,自己都没这么光明磊落。
实在是令人佩服。
“若是如此,雷掌教,您亲自决定吧。”
雷云龙还没说话,李纭涵倒是先站起来了。
“我看啊,就这么办!”
“雷掌教,你也莫要推辞,男子汉大丈夫,该背的过错,你可不能不背!”
李纭涵豪爽的替雷掌教答应了下来,雷云龙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了头。
风雪飘摇中,一段江湖恩怨告一段落。
而在冰海之上,数以百计的战船已经缓缓地开过了蟠龙山,向着娘子关挺进。
那战船上面,飘扬着的,印有是砍刀和骷髅的黑旗。
在船帆上,是一条巨大的人鱼,吹着号角,宛如海妖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