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钦差失踪,且一失踪便是两个,可不是小事。
陈咸坐镇朝堂,自然得派人下来查办此事,此次陈咸派出来的人正是他的心腹,刑部侍郎谭匀哉。
谭匀哉是明德二十六年进士,连中三甲,也算是当年的风云人物一个,他博闻强识,心思慎密,屡破奇案,不过三年功夫便从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一跃成为正四品的刑部侍郎。
此人心思沉稳,手段了得,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在盛都一酒楼里偶遇钱袋子被偷了的太子,他不过半日便将偷了太子钱袋的人揪出,让太子甚是佩服,将他调到刑部,任一个小小的经承。
不想太子殿下无心一插的柳枝竟能成荫,不到三年,谭匀哉就凭自己的实力步步高升,成为陈国为数不多的青年才俊。
阿衡在朝堂之上能经常见到此人,印象一般,不高不瘦的个子,样貌也只比一般人好那么一丁点,其他的她就没什么印象了,因其是太子一党,阿衡与他接触并不多。
得知朝中派人来彻查此案,陆怀岳问:“如今人已到了何处?”
阿衡估摸着自己收到消息的时间,道:“估摸已入淮阳城。”
“他叫谭匀哉?是陈咸的人?可会坏咱们的事?”陆怀岳对谭匀哉此人也略有耳闻,实际上,只要是陈国的青年才俊他都私下里事无巨细地查探过。
阿衡摇摇头:“这人一脸正气,虽以太子为主,未必会与咱们为难,且看看再说。”
陆怀岳点点头,将下人呈上来的與图打开,指着上面几个地方点道:“瘟疫是从这几处同时爆发的,因此,我认为几个地方定有些共同之处。可光是與图上看不出什么。”
阿衡一看,确实,那與图之上画得不甚仔细,只看出四个地方是挨在一处的,除了挨得近,周围皆是些连绵起伏的山,还真看不出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陆怀岳继续道:“因此,这几次我们主要是探查这几处地方。”
次日,叶浔就得到消息,让他的人去查探村子,烟萝和庄子闲还有温誉三人则去找那些惹过瘟疫的人查验。
陆怀岳和阿衡则如那日一般状似漫无目的地在县城内闲逛。
如此这般过了两日,烟萝那处依旧未曾有消息传来,阿衡和陆怀岳这头却已打探得差不多。
二人得了闲找了处雅致的地方下馆子吃午饭。
淮阳的冬天雪下得不多,可今日却稀稀疏疏地飘起了小雪。
雪花落在青石铺就的地面又变成一朵或大或小的水痕。
虽雪下得不大,可奈不住连天的直下小半日,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许多。
许是因为淮安城如今境况不佳,且这次饭馆子处处透出些雅致,布置得也颇为体面,价位自比别家高出不少。
再加上雨雪天气,来用饭的也只有阿衡和陆怀岳一桌客人。
饭馆的掌柜身着一件青色的大棉袄,毛绒绒的帽子挡住额头,他哈了一口气在手上,关心地问:“二位客官,如今天儿冷,小店有新出的下锅子,肉菜皆是现下现煮,鲜嫩可口,二位可要来一桌?”
这南地的下锅子又和蜀地的火锅有些不一样。
一般以鸡鸭或者骨头炖一锅做了锅底,再加些葱姜大蒜之类的佐料,盐油放得恰到好处,旁边做一蘸料碟子,里边放葱姜蒜末姜,陈醋酱油和辣椒搅拌一处,倒是开胃。
锅里唰过的肉味鲜美,放到蘸料里一搅,再放嘴里吃,说不出的美味。
那锅里的汤也熬制得甚是清甜,待汤水吃得差不多,再添些熬制过的锅水,下了粉丝和青菜涮到一处,味道又是不一样。
阿衡也是爱吃,忙和掌柜的道谢。
掌柜的叫来一个眉目清秀的店小二来伺候二位客官吃饭。
那店小二一个大围兜将厚重的棉袄围住,低头哈腰地边给二位贵客下锅子边讲解各种菜色吃用的妙处。
一时间二位贵客吃得欢快。
只是吃着吃着,那店小二神情不变,从放生菜的边桌里拿来了一盘青菜,那青菜是普通青菜,可青菜里放着一朵黄色的三色堇。
他将花摆在盘上,淡笑道:“这位贵人可认得这花?”
阿衡点点头:“三色堇!”
店小二笑得眉眼弯弯:“这三色堇还还有个故事,二位客官要不要听听?”
阿衡心中有些诧异,面上却懒散地道:“到你们家吃饭真是赚了,有饭菜吃还有故事听。”
店小二哈着脸:“小的这故事还专为二位贵客准备的。”
看着阿衡和陆怀岳都有心听故事,他指着三色堇道:“我认识一个公子哥儿,他从小也很喜欢这三色堇,紫色红色的黄色的都喜欢,他家的后院子里种满了三色堇,二位客官可别以为那公子哥一个大老爷们种花有什么不雅的,种那花是为了讨他祖母欢心,且他还有一个儿时的小友也甚是喜欢这三色堇,尤其喜欢黄色!”
这没头没脑的,听起来不像故事啊……
店小二也不管二位贵客有不解的眼神,继续道:“那位公子儿时的小友也是个妙人儿,她喜欢黄色三色堇,喜欢淡得能掐出水儿来的桃花酿,还喜欢八月的桂花糕,有一次,她吃就着桃花酿吃桂花糕,还赏着冬日里的三色堇,还直道不是应季的东西,味道不一样,你们猜那位公子怎么说?”
阿衡心中微讶,问:“怎么说?”
点儿二便给二位布菜边道:“那公子说,南边有个大理国,那地方四季如春,花木旺盛,有这天底下最好的花匠,来日他可陪着小友去大理国,可同时看着黄色三色堇,喝着新制的桃花酿,吃着新摘的桂花碾制的桂花糕!”
阿衡夹着菜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常色,听得对面的陆怀岳奇问:“之后呢?”
那店小二看了阿衡一眼,继续道:“可如今那公子和小友皆长大成人,早已物是人非,也不知何时能达成所愿!”语气中带了些落寞。
陆怀岳:“这也莫过人生一件憾事。”
阿衡看似不经意地问:“如今那公子呢?如何了?”
那店小二道:“那公子如今深陷困境,甚是艰难,也不知此生可还有机会与当年的小友重逢。”
阿衡心中一惊,就听那店小二笑道:“二位贵客想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与二位破有眼缘,就这这三色堇给二位叠个纸花如何?”
阿衡自是感谢,就见对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白纸,三下五除二就叠了一朵三色堇纸花,送到自己跟前。
阿衡接过纸花,笑道:“多谢小二哥的花,想那公子定能否极泰来!”说着作势要离开,还给了店小二一些碎银子:“你的故事很好,我很喜欢!”。
“承您吉言!谢二位贵人赏!”说着低头哈腰退了下去。
回客栈的路上,阿衡一直沉默不语,手中将那张折了三色堇的纸拆开翻来覆去的看,怎么看都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没什么特别之处。
陆怀岳看着阿衡折腾,问:“那故事可有什么不一样?”
阿衡看着纸道:“方才店小二的故事与我儿时的记忆一模一样,那个公子就是盘跃,而他那个爱黄色三色堇的小友就是我。”
“这么说,那店小二是专程来找你的?”陆怀岳问,他看了看阿衡手中的白纸,疑惑道:“可他给你一张白纸却是为何?”
阿衡摇摇头:“定是盘跃出事了,他的人找我带口讯,且他的人估计也是被人监视的……说明这个淮安县不安全。”
不等陆怀岳说话,阿衡又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不是一张白纸,而是一封信!”
陆怀岳:“信?”无字的信!谁能看得懂。
可他这疑惑待回到客栈便得到了答案。
只见阿衡打来一盆水,将那张纸平展开浸入水中,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白纸上就密密麻麻地现出一排排的小字。
那字写得苍劲有力,每笔每画都落到实处又略显仓促。
陆怀岳看到纸上有字,伸手就要捞出水中的纸,却被阿衡拦住:“这字离了水便消失了,即便再入水也不会再现!”
“这般神奇?”陆怀岳诧异。
阿衡点头:“不仅如此,这字也只显示一盏茶的功夫就自动消失了,得快些看!”
二人低头看着盆中显出的字,越看到后面越心惊。
阿衡将那纸中内容又看了一遍,方才将纸从水中捞出,撕成碎片扔到一个装垃圾的竹篓里。
陆怀岳看阿衡面色有些苍白,只字不提水中纸的内容,而是问阿衡:“阿衡有何打算?要不要我派人去玉霞关?”
阿衡摇摇头:“你不行,你是周国人,如今明面上我们陈周二国正打仗,你若是插手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她在房中跺了几个来回,最后才叫房外侯着的山红:“山红,你到东口第三间屋子敲门,说本宫有事要找。”
山红照着阿衡的吩咐去做,没过一会就带回来一个清瘦的黑衣男人。
这男人是叶浔离开的时候留给阿衡的,以便她能随时找到自己。
那人进来就给阿衡俯首行礼,阿衡问他:“你叫十方?”
那人点点头:“公主有何吩咐?”
阿衡问:“你主子现在何处,多久能联络上他?”
十方想也没想就答:“主子如今在花溪村。若是要联络主子,只需半个时辰。”
花溪村就是这次瘟疫的一县三村之一,叶浔在花溪村查探瘟疫之事。
阿衡点头,让十方即刻想法子联络叶浔。
待得十方离开,陆怀岳和阿衡道:“如今既然越国和陈国的战事有变,我需得去布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