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在日暮时分进了青山坳。夏季天黑得迟,路上不时有扛着锄头回家的村民经过。
沈芙蓉背着一筐猪草不紧不慢地往家走,脸臭得跟踩了牛粪似的,心里更是愤恨不已。
本来之前都说好了,等盛氏那个丑八怪一进门,就把活儿都丢给她干,结果倒好,活儿没干成,还把祖母整得上吐下泻的,光药钱就花了好几百文,那女人还屁事儿没有,听说去了镇上挣钱。
挣个屁的钱,长得那么丑,看着都倒胃口,谁会给她活干?
哼,肯定是怕他们找她算账,找借口躲风头去了......
她低头将一块绊脚的石头踢出老远,石头滚到了路中央,被车轱辘压过,驴车颠簸了一下,车上的女人硕大的身子晃了晃,连忙伸手抓紧了车架,这才没跌下去。
沈芙蓉眯眼一瞧。
咦,那不正是盛氏么?
她张口就要喊,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到了车上那满满当当的东西上,米袋、猪肉、青菜、红薯、布匹...居然还有一篮子鸡蛋。
二房这是发财了?那女人真挣着钱了?而且看样子还是大钱!
沈芙蓉眼珠一转,拔腿就跑,抄小路飞奔回了家。
沈大伯和赖氏夫妻俩还在地里干活没回来;沈金宝一向不着家,这会儿也不知道哪里鬼混去了;沈金宝的妻子苏氏挺着个大肚子跟两岁多的女儿冬儿在择菜。
严婆子年纪大了,上次被盛竹折腾那一回后,身子倒没出什么问题,但心里那股莫名的怒火一直下不去,这会儿正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院门嘭一声被人撞开,她睁开眼,刀锋似的眉头皱了起来。
“做什么毛毛躁躁的,被狗追了?”
沈芙蓉跑得头发都散了,气喘吁吁道:“祖母,盛氏...盛氏回来了!”
严婆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不悦道:“回来就回来了,莫非还要我这个当祖母的敲锣打鼓迎接她不成?”
“不是的祖母,我刚看到盛氏买了好多好东西,那米看样子得有好几百斤!还有肉,布...哦,还有菜和蛋!”
竟有这种事?严婆子满心疑惑。
这许多东西,算起来没有几两银子可打不住,二房哪来那么多钱?
“你看仔细了?真是盛氏买回来的?”
“绝对没有错!”沈芙蓉一脸笃定地点头,“那驴车往村东头去了,盛氏跟二郎又坐在上面,不是他们买的,还能是谁?”
严婆子满是褶子的眼皮耷拉下来,沉默半晌后,开口道:“芙蓉,这两日你多去那边瞧瞧,看二房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沈芙蓉大喜:“知道了祖母,我一定把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真挣了钱又怎样,到时候祖母一出马,管它肉还是蛋,还不统统都是自家的,哈。
旁边择菜的苏氏抬头看了祖孙俩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巴掌大的脸上一片木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送货的驴车一路晃到了二房的院门口,沈砚下车喊人。沈峥和沈溪外加一条瘦皮狗闻声出来,看见车上那老多东西,都目瞪口呆。
盛竹吭哧吭哧地爬下了车,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往里搬啊。”
她实在没劲儿了,这一顿山路颠簸,水桶腰就跟加了酵母的面团一样,发胀得厉害。减肥大业迫在眉睫了,不然以后还有的罪受。
沈峥这才如梦初醒,也顾不上问,跟沈砚一起,手脚麻利地把东西都搬进了屋。
盛竹给了送米小哥五文钱小费,算是感谢人家的帮忙。当然了,要是这小哥情商再高一点,没把她跟两百斤大米划成等号,她发誓,她肯定会再多给一文的。
这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屋里点上了煤油灯,盛竹休息了会儿就进了灶屋。
虽然累,晚饭总还是要吃的。
沈砚负责满足弟弟妹妹的好奇心,把这一路上的见闻都细细说给了他们听,听得两小只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沈溪,眼神特别亮。
“二哥,你真的见到九皇子了?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比大哥还好看?”
沈砚苦笑:“那等尊贵的人物,哪是我们这些小民能轻易见到的,我只是见到了九皇子的车驾而已。”
也许将来有一天,等他考上了进士,会有缘在京城见面吧。
沈峥对男人不感兴趣,对钱更有兴趣,兴致勃勃地提议道:“那这十几两银子怎么花?要不买两亩田吧?”
家中有田,心里不慌,至少不用担心被饿死。
当初从老宅分出来的时候,严婆子只给了十斤粗粮和这间破茅屋,其它什么都没给。那时候沈父刚刚去世,沈母带着三个年幼的儿子,肚子里还怀着小女儿。好不容易熬到生下孩子,却因为吃得太差,又操劳过度,导致了沈溪先天不足,时常生病。
而沈母也在第二年的饥荒里,为了省下口粮给几个孩子,活活饿死了。
也因此,沈峥对于买田置地,有着非同寻常的渴望。
沈砚道:“这事还得问大嫂,钱是大嫂挣的,自然该她做主。”
晚饭的时候,便提起了这个话头。
盛竹沉思了一会儿,道:“买田可以,不过有件事先要说清楚,我...不会种田。”
她一个出身城市家庭的学霸,让她讲理论知识她可以讲一天,让她实地干活,不好意思,干不了。
就跟《天龙八部》里的王语嫣差不多,武功秘籍说得头头是道,真要打起架来,弱鸡一只。
所以,买田她是不反对的,但指望她是肯定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