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虽然暗淡,却已足够点亮来时的道路,回头已能见到村子,最东头王婆婆家中的油灯仍旧亮着,在黑夜中散发着诱人的光。其中定有馒头的清香,亦有咸菜豆干或是黄豆菌菇酱。
夏采芹道:“咱们回去吧,等明天天亮了再来看看。”
郝仁却不愿放弃,道:“也未必对付不了,咱们面前有块大石碑,野猪撞过来时,咱们在石碑后面躲着,躲过了他们的冲击,再伺机拿枪去扎他们,应该能够打赢。”
夏采芹摇头道:“若是只有一只,哪怕两只也好,可是三只野猪,咱们只有两个人,两杆枪,却怎么应付的来?”
这倒是个问题,郝仁沉吟片刻,又道:“咱们再去看看,若是三只就放弃退出来,若是只有两只,便动手宰了他们。”
夏采芹是个本世界的土著,自然不明白郝仁心中所想的“刷怪、经验值”之类的东西,此时心中疑惑,有些不愿,道:“非得去杀野猪不可么?”
郝仁便道:“我疑心这便是出去的关键,咱们这一年来所作所为,还不就是为的这个么?否则弄这两把枪来何用?况且……只是试一试,能不能再找到入口还是问题。”
夏采芹点头道:“好吧。要去的话只有晚上了,这边是晚上,那边是白天。”
二人议定,当即又向左摸入了林中,好在林子不密,接着朦胧而稀疏的星光向着丘陵的高处攀去,黑暗中不断地有渗人的野猪叫声传来,但这一路却极为平静,不曾遇到丝毫的风险。
接着又回头下山,找准了方向,行不多远,果然树木又紧了起来,在密集的枝叶中见到了熟悉的光亮。
这一次二人做足了心里准备,小心地跨过了参天大树露出的盘结的根系。
阳光重新入眼,巨大的石碑耸立,“野猪林”三个大字格外地鲜红与刺眼。
接着又是嗷嗷的猪突,二人定睛一看,不由地脸色难看,飞快地后退,这次冲来的竟有五只。
却不是没有收获,反倒证明了郝仁的判断:初入副本时,冲过来打招呼的野猪数量并不固定。
于是坚定了决心,如是上山下山十来次,皆是数目极多,最多一次曾有八只野猪同时出现。
虽只是走路,然而忽高忽低而行,却也气喘吁吁,二人歇了一会儿,郝仁只觉腰腿颇有些酸软,见夏采芹也有些不支之象,又觉腹中饥肠辘辘,原已过了晚餐的饭点,王婆婆屋中的油灯不知还能撑多久不灭,不由地有些气馁,道:“师姐,歇够了再来一次,若是不行,咱们就明天再来。”
夏采芹喘了几口,起身道:“那便走吧。”
一路无话,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几棵极为粗壮的大树边,二人忍不住又在树根上坐下歇了一会儿。
郝仁忽然心生不安。
凭我们两个人,真能对付的了几百斤的野猪?
没有机关陷阱之类的限制,咱们手中的这两杆长枪真能控住它们?
枪杆会不会断?
会不会明明刺中了它们,却被其挣脱,愈发地发狂伤人?
我自己硬要来,万一害了夏师姐,良心何安?
他于是忽然拉住了夏采芹,道:“师姐,进去后千万不要往前走,便在石碑边试一试,不行的话马上逃出。”
夏采芹莞尔一笑,道:“放心,我比你更惜命。到时要是先跑了,你可千万别怪罪。”
郝仁点头道:“没事,理应如此。”
夏采芹又道:“要是弄丢了武器,害你再去打铁一年,也不是我的错。”
郝仁笑道:“那是当然。”
夏采芹哈哈一笑,反手在他肩膀上一拍,道:“想那么多,既然决定了,就不要畏手畏脚,干了再说!况且这次一进去,没准十几头冲过来呢!”
这倒也是。
郝仁心中稍稍平静,二人跳过了树根,投入了光明之中。
“怎样?几头?”
其实已经瞧清了,却有些不敢相信,郝仁忍不住要问一声。
“真是一头?”
夏采芹也有些吃惊,发出的不是感叹,而是疑惑。
但见四蹄翻飞,獠牙卷曲,目露凶光冲刺而来的,仅有一只野猪而已。
且毛发灰黑,竟比先前的野猪群中的成员体型还要略小一筹。
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好事!
郝仁抬头又去看后方黑漆漆的老林,不见动静。正自发愣,忽地肩膀一紧,已被夏师姐拉住,往石碑下面拖去,道:“别发愣啊,一头野猪就撞不死你了?”
郝仁道:“想起了一位故人,擅长与野猪有关的道法,我瞧瞧是不是他在后面捣鬼。”
这当然是玩笑。
他双手微微颤抖,死死地抓牢了枪杆,侧着身子探头出石碑去打量,一时也没留意夏师姐的手臂还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这一下忽然而起,将本就身困力乏的夏师姐带了个趔趄,晃了几下没能稳住,摔在了地上。
脚步声愈发地响亮明晰,他探出头去,眼见着野猪越奔越近,直直地向着石碑冲了过来,丝毫没有减速变道的迹象。
这蠢货,竟不知道拐弯么?果然像极了三德子所用的道法“室火之突”。
但听砰一声,郝仁连忙绕出石碑,一瞥之下,却见这蠢货顶在石碑上,撞了个七荤八素,摔倒在石碑面前,四足抽动,横在地上乱蹬乱扭,身子渐渐地远离了石碑。
他上前几步,双手抓紧了稠木的枪杆,去往野猪的脖子上一扎,却扎了个偏,只刺在腿上,拔出又是一枪,这回正中脖颈。
忽然有些不对劲起来,耳中听到了一声尖叫,正是夏师姐口中所发。
一瞬间,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头皮发麻,一股凉意顺着脊椎向上游,手中的长枪再也拿捏不定,落到了脚边。
只见那块巨大的石碑,竟然没有承受住野猪的冲击,翻开了泥土,挑出了藏在地下的身子,往入口的方向倾去。
“师姐!”
轰隆——
石碑倒地,已将其后的一切死死地压住,不曾露出丝毫的缝隙。
于无数腾起的尘土中,郝仁绕着石碑大呼夏采芹之名,却哪里还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