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祖?
陈济的心中出现一袭黑袍遮天蔽日的影子,想起了彩虹桥打通的那一晚,威压清源山、不可抵挡的补天宗宗主。
但……
他心中大骂坑爹,这破账本竟然不显示黑袍老魔的名字,却要我喊出其名?
我怎么知道黑袍老魔叫什么?
我何时有资格与他打交道,何时接触那等超凡的人物?
他紧紧盯着账本,心中又问:黑袍老祖是谁?
账本自主地、飞快地翻动起来,刷刷刷,最终停留了好久之前的一页上。
只见上面写道:“郝仁,安平国东来城人士。郝家百年经商,靠倒卖药材发家,乃是一方巨富,家财万贯。十四岁时,其父郝大通……”
接下去满满一页,皆是介绍郝仁的生世生平,及如何进入清源山中修行,直到苏予宁上三阳峰闹事,借走他为止。
通篇都与黑袍老祖这四字无关。然而这一刻,陈济却忽然醒悟。
原来如此,原来郝仁就是黑袍老魔!怪不得当时看他只有练气三重的实力,却将离合境的张晓风、石长海一顿痛揍怪不得我着了道却还不自知,那金丝索,果然是被郝仁给拿了!
心中一时有些犹豫:为躲避玄元剑派的抓捕,向黑袍老魔求援,是对是错?
玄元剑派毕竟是正道,补天宗却是邪宗。二者相较,更应该亲近谁?
但局势至此,已无力挽回,就连苍鹰护法都已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不甘的吼声:“从助!你个蠢货!”它觉得进入摄灵袋中,众弟子是人,未必有事,但身为灵兽的自己,不死也得成为傀儡,临死前不骂一声从助,这口气终究咽不下去!
从助也在狂风中怒吼,叫道:“苍鹰护法,众位师弟,我从助虽百死,也绝不肯将借来的东西拱手让人!从助对不起你们,下辈子给你们做牛做马!”
陈济:“……”
你一个人,做得来么?
不过这个架势,纵然没有引路刀币,恐怕我等也难免要落入玄元剑派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着空中大喊道:“救命啊!郞飞白快救命!我是清源山陈济,与郝仁有旧,是老祖的故交挚友啊!快快救我!”
……
摄灵袋越来越大,劈头盖脸地向苍鹰及星斗门众弟子罩来。
苍鹰从未见过摄灵袋,但凭着灵觉已知此物对于灵兽大为不善。它甚至想直接冲入应伯爵的剑意中粉身碎骨与其被擒后成为傀儡,甚至遭受种种不人道的折磨,不如立时便死。
然而它负着众人左冲右突,无论怎么努力,终究还是被云中探下的巨爪逼回。应伯爵不抓它,更不杀它,只是将它一点点地往摄灵袋中逼去。外人却看不出门道,只当苍鹰慌不择路,自投罗网。
这位抛出口袋的年轻弟子柳奇志,必然是玄元剑派门中大名鼎鼎、极受重视的天才弟子无疑。
摄灵袋袋口又生出无法抵御的狂风,若非苍鹰以真元相抗,其背上的陈济早已身不由己地飞出,落入袋中了。
与闭目等死的众师兄弟不同,他睁大了眼睛,盯着天地间的动静。他相信账本的判断,此物虽然涉及到高等级事件时常常语焉不详甚至避而不谈,可一旦给出方案,从无错漏。
苍鹰的身形已然不稳,它努力地右拐,身子侧了过去,行进的路线却未有改变,身不由己地向摄灵袋口飞去。但这一刻,陈济同样倾斜了身子,透过苍鹰下垂的翅膀,他见到了地面。
丘陵起伏,郁郁苍苍。
在一片青色中,有许多弯曲的河流静静地流淌,似银蛇贯穿森林。此时,这一条条银蛇忽然活动了起来,布满整个视线的大地忽然扭曲了起来,他依稀感觉有一幅巨大的山水画自地面缓缓升起,所有艳丽的色彩都在一瞬间褪去,最后只剩黑白。
在正下方,有阴阳鱼旋转着自巨幅的画图中生出,并随之一起缓缓地上浮。
“好胆!”
空中传来了霹雳般的怒喝。
白云翻滚更甚,云中探出的巨爪金光愈发灿烂,五趾张开,猛地向下压来。
与此同时,白云中又垂下条条金色的丝线,向着柳奇志等一干玄元剑派弟子身上缠去。
龙爪与巨画相遇。
陈济眼前先是一黑,陷入了不能视物、万籁俱静的状态。
随即有金光从黑暗中升起,仿佛无穷无尽,亮的令人窒息。这并非夸张,而是真的窒息,甚至这一刻,陈济早已忘记了呼吸。脑袋开始眩晕,胸腔中一颗烦闷的心脏急促跳动,似要炸开。
下一刻,他的双眼剧痛,有热流自其中涌出。
他早已闭上了双眼,但薄薄的眼皮不能隔绝如此灿烂的金光,此时他疑心自己已经瞎了,但金光浩荡,依旧如同直视。
接着金光中忽然生起了黑白,白是纯粹的白,没有光泽,不含杂色黑是纯粹的黑,万物触及皆沦陷,光芒不得出,连空间都要被其扭曲。
黑白二气如游鱼旋转,每转一圈,金光便要暗淡一分。其与金光相争,并非一时半刻所能定下胜负。
但陈济觉得自己已经见不到最终的结果了,他的脑袋愈发地昏沉,他的全身剧痛,每一个毛孔都不断地向外渗着鲜血,他的心脏已至极限,似乎下一刻就要碎裂,他的肺腑仿佛失去功能,不能呼吸。
渐渐地连思考都愈发地迟钝,神智将失。
合体境高人之间的争斗,又岂是他这等真元境小弟子所能想象?何况此时的他,正处于二者交锋的中心。
他吃力地想着:账本啊账本,这次可被你坑惨了,柳宗元就算能击败应伯爵,可这算救我么?这分明是恨我不能早死啊!
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希望寄托在黑袍老魔郝仁和他的部下身上啊!
那是什么人?是邪宗宗主,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颠覆大陆,害的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无数宗派满门皆灭的黑袍老魔啊!
我怎么就发了疯要向他求援?
……
万籁俱静中,忽然有声音传出,也不知是恢复了听觉,还是产生了错觉。
那是一个极为清脆、极为悦耳,仿佛天籁的女声。
如是道:“这边!快跑!”
似乎有极为温润的真元裹住了自己的身体,疼痛稍缓,陈济努力地睁眼,想要去寻那发出天籁之声的女子,一片血红中,依稀辨出了身边一个个血淋淋、看样子却都还活着的师兄弟。
这是恢复了视觉?还是依旧在错觉中?
随即呼吸恢复,心跳虽然还是极快,终究已经不再像要虽是爆炸的状态。
陈济努力去看,只见自己依然在苍鹰的背上,这位灵兽护法身上的羽毛秃了一半还多,露出了星星点点的血痕,此时双翅大张,奋力地前冲。
方向正是……大张的摄灵袋。
快让开!陈济想要大喊,嘴却未能张起。
只见苍鹰扑向了摄灵袋,却未落入其中,恰似撞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那巨大的布袋忽然一片片地碎裂,溢出丝丝霞光,飞快地消失不见。
女声又喊:“这边!”
苍鹰护法身子微侧,急速地拍动翅膀,稍稍拐个弯,向着某个方向冲了出去。
说来也怪,刚刚在极度的痛苦折磨下,陈济都努力保持着清醒,此时见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他却再也坚持不住,脑袋一歪,身子一软,瘫了下去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