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界有句俗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用在此时最贴切不过。

白虎法身由七种道法相辅而成，每种道法又有若干大变化，以及更多的小变化。排列组合一下，此法身所能拥有的形态，当真称得上“无穷无尽”四字。

若单纯以言语相授，倾其一生也未必能说得完这诸多变化。

靠的只能是“意会”。

郝仁看似详细、实则粗略地解释完毕，又道：“师父，瞧好了！”

他的左脚向斜后方撤步并弯曲，身子下蹲微微前倾，双手呈虎形居于两侧。

随即，有黄光自肺腑中生出，画出三角的形状，不断地旋转，这是胃土之力

黄光向上，勾勒出秤砣的图形，却生出白中带金的强光，如烈日般闪耀，不可直视，又似心脏般跳跃不休，这是昴日

黄光向下，将真元推入两腿，显现出纯白的光泽，画出两个曲折，这是娄金

双手各自有银白如月光般流动，虽然昴日在侧，亦不能遮掩其辉，这是毕月

两肩托着脖颈，有浅灰游走，形成一个并不规整、拖泥带水的“工”字形状，这是参水

鼻中喷烟，嘴里吐出红光，似猛虎张开巨口，这是觜火

身后又有十六颗白珠旋转，最终被青光串起，弯曲成圆，这是奎木。

七种力量合在一处，登时各自又生变化。

胃土与昴日之力交缠不休，忽聚忽散，在冲撞中凝成了五脏六腑

娄金之力愈发地粗壮，终于生出关节，幻成巨掌，明明踩在地上，却又仿佛处于虚空

毕月之力伸出银白的丝线，向后连接到心脏，随即阴阳交汇，有坚固且锋利、光亮耀眼、犹如日光聚起的爪子，自前端缓缓生出

觜火之力涌出的红光，与两肩参水之力传来的灰气相合，最终水火相济，形成一对圆溜溜的恐怖眼睛，眼球燃烧烈火，瞳孔中却又是纯黑，杀气腾腾

奎木之力串起了十六颗白珠，所围的圆弧中空间寸寸碎裂，有不可描述的死光蔓延开来

最终，昴日之力越发地灿烂，化作极白极亮的毯子裹于其身，白毯中有毕月之力交杂，化作一根根如针的毛发。五行之力纷纷流转汇聚，又在银白的毛发中生出一道道纯黑花纹。

郝仁下蹲的身形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只余下一只牛犊大小、却又似乎顶天立地的白虎法身。

这白虎转动着脑袋，将渗人的目光投向了身侧的苏予宁，口中有白金的火焰沸腾，发出了郝仁的声音：“师父，看明白了么？”

苏予宁不答，她已瞧清了这法身的核心力量所在，然而实在变化太过繁杂，一时间大脑中飞快的运转，在死机的边缘疯狂地试探，哪有余力分心？

白虎法身一出，这摩天崖上所有清醒的对象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谈念娣脑中也在飞快地计算着：“七种道法，合成这白虎之身，光是大的变化，合计便有二百一十一万种可能，加上小的变化……”

初始时，出身于轮回谷的大小姐尚未将郝仁的道法放在眼中，此时算着算着，终于有心无力，脑中似乎有砰地一声，仿佛某根弦崩断了，谈念娣登时口中喷血，委顿于地，眼睛却仍盯着山腰的方向。

她挥手，屋中有屏风自动，耀起黄光，阻挡了那身不由己的视线。这非是她的本事，而是源自于其父亲折扇中的“江山图”中残留的力量。

得其帮助，谈念娣终于得以恢复，她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这是真仙境的道法，且极为不凡，就算在轮回谷中，或许也能与七星剑法并驾齐驱……凭他又怎能领悟？莫非我看差了眼，郝仁跟他师父一样，也是位天生真仙？”

夏采芹的瞳中有金色的小剑旋转不休，但最终在旋转中化作了飞灰，她一头栽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手中紧捏的“少昊符箓”跟随一起，滚落在地。

不只是她，神意门的七位弟子纷纷倒地，吐血晕倒。

四象法身，原不是他们所能接触的东西。

唯有苏予宁这位天生真仙勉力维持着神智，然而说是领悟，却也似是而非，最后只能强行将满腹的疑问压下，将种种不可常理之处藏匿到内心的深处，让推演晚一步、缓一些进行。

这么一来，终于有空想起了别的事情：

张三德的天工门，数十万年来只是平平，又怎可能拥有如此高深莫测的道法？故而，这是郝仁之道，而非天工门的传承？

郝仁提到了“四象法身”，为何会叫这样的名字？

这天下传说有“四象域”，乃是最为危险不测的所在，但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显然无关这世间有五圣兽，但独独地拎去麒麟，将剩余四者的名字称为“四象”，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未见过这样的记载……

这是郝仁的生创，还是他拥有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知识？

猜测一闪而过，随即又想：

虽然难以弄清楚这“白虎法身”的原理及用法，但我也不是没有收获。

南斗七杀决乃是金系的功法，我的无名道决从残缺的南斗七杀决中来，虽然已经大相径庭，却始终不能摆脱金系属性的影响。

我所要创的，是五行俱全，始于太易、终于太极的混沌功法，但无名道决还是偏向了金属性。当初推演时我便有发现，只要能让这一丝金属性归于平衡，或者便是真仙之法。

只是推演中断，后来始终摸不着头绪。

此时才知：原来不只是五行，还需有阴阳二气的调和。我之前忽略了这些，这道决有些地方便要更改了，此时的状态……恐怕不行。

还好，尚未来得及教人，不曾误人子弟。

苏予宁的心中生出些许懊恼，接着又暗暗地庆幸了。随即她又想：这些事先放一放，敌人即将到来……虽然此刻的郝仁看上去有点厉害，但……身为其师，也得全神贯注，以防意外，不容半点闪失！

何况，这摩天崖上先前所布置的阵法未必承受得住合体境的攻击，更不用说大乘境的道法。好在我之前已经布下了“诸天绝灵阵”，此时正须全力主持，免得郝仁这白虎法身一击之下，连人带山峰都打成飞灰……

于是她抛了杂念，握紧了火羽剑，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秘境入口，那里光影流动，有七彩的雾气腾腾而起。

接着霞光忽然被浓郁而不可描述的金色所掩盖，在灼目刺眼中，一只暗金的龙爪忽然从光门中飞出，其上有层层如鳞的褶皱，金光越来越盛，龙爪越来越大，向着距离最近的白虎法身抓去。

应伯爵人在秘境中，先以云龙手开路。

这一式“云龙剑”果然不凡，倘若我未晋大乘，或许也得小心应付，但此时……

苏予宁的心中忽然涌起了莫名的奇怪的念头。

这是……牛刀割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