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动力，上官肴的脚步顿时轻快起来，几步就走到了主位，张口就想说话，上官耀忙道：“父皇，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交代诸位公卿吗？”

一句话让殿中所有人都纷纷抬起了头，看向站在主位上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众人的心都齐齐的咯噔了一下，仿佛重新看到了当初那位英明的君王。

上官肴的眼神在众位大臣脸上扫过，发现当初自己颇为倚重的一些面孔消失了，还有一些面孔，位置往后排了好远，心中不由得一阵沉痛。

闭上眼睛，上官肴平复下内心的激荡，再次睁眼的时候，眼里已经恢复了锐利之色。莲妃心中大惊，这种眼神，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如今的老皇帝眼中，她尝试着去沟通对方身体里的蛊虫，可却发现没有半点回应，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上官肴已经站在了主位上，在所有大臣的注视下，即便此时想要做些什么，也是来不及了。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上开口，莲妃脚步一迈，就想上前把皇帝拉下来，可上官耀却一把拉住了她。

“你干什么？”上官耀不满的低声质问。

“陛下不对劲，我失去对他的控制了……”话音未落，上官肴就已经缓缓开口，可说的内容，却分明是自己教他的那些，什么自己年迈体衰，对皇朝有心无力之类的，心中不由得惊疑不定。

上官耀哼了一声，看向莲妃的目光愈发不满：“你说什么胡话呢？这不是挺正常的。不过话说，父皇这个说话的神态，就和当初没有被你控制时一模一样，半点看不出问题，比下午的时候表现可要好多了，你调教的很好，当……”

赏这个字还未出口，上官耀就听到大臣中传来一片哗然，皱眉正想轻斥，就看到一个大臣冲出来跪到中间哭喊着道：“太子殿下竟然意图谋害陛下，真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啊！陛下您，受苦了啊！”

上官耀惊骇的看向莲妃，刚才他光顾着和莲妃说话，一时不察，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莲妃满脸死灰，她的预感果然没错，陛下果真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脑海里骤然响起明晓芙的那句话：“你就不怕陛下失去控制吗？”瞳孔骤然放大，今日明晓芙的一举一动，还有陛下当时分明就是故意阻拦自己处置明晓芙的夸张动作，所有的一切都在莲妃的脑海里串联起来。

“明晓芙。”银牙几乎咬碎，莲妃愤愤的蹦出了这三个字。

上官耀却已经无心关注莲妃说了什么，因为此刻场中的局势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原来上官肴在说完前面的场面话后，话锋一转说的话是：“没想到太子竟然趁机对朕下蛊，意图谋朝篡位。”

而上官肴倚重的良臣并没有让他失望，尽管已经坐在了末位，依然第一时间冲出来响应了自己的话，上官肴立马接口：“传朕旨意，废太子！”

长公主惊呼：“父皇，您是病糊涂了吧？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您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废了弟弟的太子之位的。”

当初皇后意外离世，长公主受到惊吓，几日不吃不喝，当时上官肴的确答应过自己这个大女儿，自己一定会保护好他们姐弟，绝对不会因为皇后的事情而怠慢太子，更不会废了太子之位。

可今时不同往日，上官肴沉着脸反问：“你们姐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还妄想朕宽恕你们吗？来人，给我将太子拿下。”

场中一片躁动，尤其是那些官员的家眷，都轻呼出声，明显是受到了不轻的惊吓，但是，等了许久，都没有任何一个侍卫冲出来。

上官耀怒极反笑，走到正中，仰视着自己的父皇，可气势却半点不比上官肴更弱。

“父皇，好好的将皇位传给我不好吗？非要弄成这副模样。整个皇宫大内已经都在我的控制之下，即使你清醒了，又能改变什么？”

这话等于变相承认了上官肴所说的弑父夺位，但此时已经没有人敢跳出来再说些什么，即便是最早冲出来的响应皇上的话的人，此刻也是两股发抖，瞪着上官耀又是愤怒又是害怕。

上官肴的脸色却没有半点变化，甚至就连一丝一毫的愤怒都没有，留下血诏的时候，上官肴就已经对眼前的场景有了心理准备，自己失去神智几个月，上官耀若是还没有将整个皇宫控制住，那他这几十年的太子就真的是白当了。

若是上官煜回来了，带着几万大军，上官肴还有一搏之力，让明晓芙将消息传出宫，利用大军改变局势，可现在却是回天乏力。

上官肴叹息了一声，缓缓开口：“耀儿，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我自认为，从未亏待过你们姐弟。”

上官肴说的是我，而不是朕，这一刻，他不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说这句话，看着上官耀，上官肴的眼里有失望、有难过还有一丝对自己的怀疑，难道自己这个父亲当真哪里做的不合格吗？

这是一个父亲看待自己儿子的眼神，可却不能让上官耀冰冷坚硬的心软化半分。上官耀冷笑道：“你敢说你没有想将皇位传给上官煜？就这样，你还敢说不曾亏待过我，真是可笑。”

再不看上官肴一眼，上官耀转身对着殿外喊道：“来人，陛下身体不适，送他回去休息。”于刚才上官肴开口不同，上官耀的话音刚落，就有宫女太监鱼贯而入，甚至还有几名侍卫，显然是怕上官肴再出什么幺蛾子。

上官肴的眼神越发沉痛，摆了摆手，并没有离开大殿的意思。

上官耀讥讽道：“怎么，父皇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本是讽刺的话，没想到上官肴当真开了口：“我知道，今夜你一定会对我动手。但其实，你不动手，我也就只剩下几个时辰的性命了，这是我清醒过来的代价。”

大臣们心中翻江倒海，其中有几个忠心于上官肴的臣子，眼里已经有了热泪。

“我没想过今日能够成事，我只是想让世人知道，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让那些拥护你的人看看，他们拥护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主子。弑父夺位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又有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是你做不出来的呢？”

上官耀不屑的打断上官肴的话：“父皇，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好像你当初登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就没有用过什么肮脏的手段一般。”

大臣们的头更低了几分，生怕再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皇家秘闻。

上官肴道：“确实，帝王路上多枯骨，历史上也不乏夺位之人成为一代旷世明君的，但往往有一个前提，他们自身的实力足够，而且他们推翻的却是昏君，但你，两个条件都不具备。”

上官耀的神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上官肴看着他，眼神没有半分闪避，又说道：“尽管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没有当帝王的能力，皇朝在你手上，必然会走向覆灭，而身为亡国之君的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亡国之君这几个字刺激到了上官耀，也让场中的大臣们心中齐齐一凛，就连那些拥护上官耀的大臣心里也不免打了个突，身为一个国家的君主，竟然说自己的国家会亡，由此也可以看出，老皇帝对太子殿下的能力有多么不看好。

上官耀恼羞成怒的指着上官肴喊道：“你胡说！”

上官肴轻轻摇头：“我又没有胡说你心里其实清楚，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已经让国京一团混乱，假以时日，整个皇朝毁在你手上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闭嘴，你闭嘴。来人，快把他给我带走！”上官耀挥着手臂打断上官肴的话。

侍从不敢耽搁，伸手去拉上官肴，上官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说：“不用拉，我自己走。”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站到上官耀跟前，上官肴又道：“我想将皇位传给煜王，未尝没有保住你的想法。煜王宅心仁厚，必然会留你一命。”

上官耀双眼充血，一把推开上官肴怒吼道：“在你眼里，他就是宅心仁厚，我就是废物草包，父皇，你的心怎么这么偏？”

上官肴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撞到身后的侍从才没有跌倒在地，苦笑着摇了摇头，上官肴喃喃道：“你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有我的责任，我愧对你，愧对这个皇朝，愧对这个皇朝啊！”

喊出最后一声，上官肴抽出旁边侍卫的刀，上官耀脸色大变以为父皇要对自己动手，侍卫慌忙上前想要护主上官耀，却看见上官肴已经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对着众位大臣，上官肴的眼里满是泪花，沉痛的喊了一声：“朕，愧对永续皇朝啊！”

话落，刀锋划过，血花顺着切口喷涌而出，上官肴就那么双目圆睁的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