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选了晋王府中最好的一处住所给玄盈,又亲自在府中一等的婢女里选了六个最能干的拨给她,另有洒扫伺候的粗使丫头若干名。不过玄盈最信得过的还是自幼服侍她的香荷。
香荷生得容貌齐整,平时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在人群中并不容易惹人注目。但是香荷四岁时就被选进了宫,在宫里长大,耳濡目染宫中争斗,生性早慧,最擅长察言观色,体察主子的心情,揣摩主子的心理。玄盈只要使一个颜色,香荷就能心领神会,很有默契。
香荷不仅能察言观色,为人也非常聪明伶俐,知道什么场合什么人不能在,哪些话是可以问主子的。因此在婢女中,她向来最得玄盈的欢心。但凡玄盈有什么私密不能为人所知的心思,香荷都是最清楚的。
探望李承乾回来的第二天,香荷服侍玄盈用早膳,玄盈问她道:“明尧留给我的那封遗书,你去拿过来给我。”
香荷忙从匣子里拿出书信,双手递给玄盈。
玄盈拆开来一字一字仔细看过去,随后放在炭盆里烧毁了。
香荷问:“郡公写了什么?”
玄盈长叹一口气,犹豫道:“还是在牢里说过的那些话。”
这时外头婢女来报:“高阳公主到了。”
玄盈命令传她进来,璟馥快步入内。
璟馥看到玄盈满桌的膳食,笑道:“晋王府的伙食可真不错,比房府好多了。”
玄盈请她坐下吃几口,道:“姊姊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璟馥坐下来,舀了半碗白米粥,笑道:“其实我在府里已经用过早膳了,不过看你这边的更香,就陪你吃一些。自大哥谋反事发以后,我都没来看过妹妹,是怕撞到妹妹伤心处。如今已经过了几天了,我特意来探望妹妹,尽一份心,妹妹千万别觉得我是幸灾乐祸啊。”
玄盈一面让香荷帮璟馥夹一些开胃的酱菜,一面道:“姊姊来看望我,我很高兴,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多想呢,岂非不识好歹了。”
璟馥吃了两勺,道:“其实说起来啊,襄阳郡公对妹妹是真不错,温柔体贴,事事上心,什么都迁就纵容着妹妹。妹妹上头没有公婆,中间又无小姑妯娌,日子过得清净又自在,不知道比我强多少倍。遗爱就是一个武夫,虽然老实忠厚,却实在不解风情,又不机灵。当时我还羡慕了一番妹妹的姻缘呢。”
玄盈脸色逐渐冷淡下来,慢慢道:“世人都知房谋杜断。现如今杜家败落了,但愿姊姊所嫁的房家能一直繁荣富贵下去。听说姊姊昨日向阿爷求银青光禄大夫的爵位,又被阿爷斥责了,都那么久了,姊姊难道不能想点新花样吗?”
璟馥也不恼怒,微微一笑道:“妹妹说的是。妹妹别生气,我不过是来说会闲话的。下个月初二就是花朝节了,不知妹妹有没有兴致陪我一块去踏青?”
玄盈看她不说那些扎心的话,脸色也缓和了,道:“多谢姊姊相邀,到时候再看吧。”
姊妹俩又说了些话,璟馥就告辞了。
璟馥走后,香荷劝道:“高阳公主有的话说得不错,郡公是真心为您着想的。奴看出,您对他也有意。奴心里觉得,自从废太子谋反案事发导致郡公下狱以后,您变了很多。”
玄盈抬头问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香荷道:“公主向来沉稳内敛,足智多谋,为人处事理性果断。可是自从郡公下狱以后,您总是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甚至有些哀伤。”
玄盈脸色失落,低声道:“我从前一心想辅佐三哥成为储君,对明尧没多上心。后来后悔了,也来不及了。香荷,我一直觉得是我大哥害了他。可是仔细想想,大哥也是夺嫡之争的牺牲品。
其实我还是更怨自己多一点,但我还得继续生活下去。只是我现在,不再像从前那样心安理得了。我每每想到他,就觉得心虚,觉得愧疚。”
香荷宽慰道:“对于公主这样一个皇室中人来说,这件事,不过是夺嫡之争的开始,往后还有数不清的牺牲者。公主,您要放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