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风与玄盈说完话以后,径直来到东宫,与雉奴以及长孙无忌商谈承乾的丧事。到晚膳时分,事情差不多初步定下来了,长孙无忌就先告退回府了,薛长风则留在东宫用晚膳。过后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大抵是围绕着丧礼的细节展开的。
雉奴和薛长风谈话间,外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并伴随着阵阵闪电划过。
雉奴皱起眉头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下暴雨了?”
薛长风没研究过天象,无奈地摇摇头:“臣也不知。既然下暴雨了,那臣先回府了。”
雉奴挽留他:“这会子你出去,路面定是湿滑难行,不如今夜留下来吧,这儿多的是客房。再者如今也过了宵禁时分,万一被发现了是要受罚的。”
这并非雉奴第一次劝他留宿。自从二人交好且雉奴开府后,雉奴经常劝他住在自己府中,二人说话也更方便。但薛长风和从前的杜明尧不同,杜明尧当初每每与李承乾说完话后十有八九会在东宫过夜,而薛长风从不会留宿在雉奴府中。虽然雉奴一开始总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但是薛长风在这个问题上从不妥协,雉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也淡化了这个念头。
但是今夜风大雨大,又误了宵禁时辰,若薛长风还要执意回府则实在不划算。故而雉奴才开口劝他留下。
不过薛长风恪守原则,道:“臣不习惯住在他人府中,多谢郎君盛情邀请了,臣先告退了。”是夜,薛长风在与雉奴密谋过后就离开了。雉奴也只好随他了。
而在吴王府内,玄盈今日用完晚膳后先是在卧榻上重温了一遍话本子,不知不觉间渐有困意,便在床上小憩了一个时辰。
期间香荷来送了一次芒果小块,轻声问:“贵主极少在此时睡觉,可是身体不适或是有发热症状吗?”
玄盈向来浅眠,她送来果子时又正值她还没完全入梦之时,无端被人扰了困意又听这虚妄之言,玄盈不禁皱眉道:“我没事,只是困了,你别进进出出的,声音大。”
香荷向来深得贵主看重,如今骤然被训斥,心下也感到难过,但是见贵主安然无恙,又宽慰几分,她连忙应诺,俯身行礼告退,守在房外等候。
玄盈睡了正好一个时辰,神智逐渐清明。她起身来,香荷听到动静忙进来伺候她洗漱,随后玄盈将那盘芒果小块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她吃完没多久,李恪的一个亲信侍从就来请她到李恪的内室中说话。
而在这一边,薛长风出了东宫,坐上马车来到薛府,却并未入房内休息,而只是换了一身黑夜里不容易发现的简便衣裳,从后门出去,上了一辆准备好的轻便马车,往一条隐秘的小路驶去。
其实现在早过了宵禁时分,如果被当差的官员发现是要治罪的,但是薛长风似乎并不担心,当然,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熟练得很,轻易不会被抓到。
薛长风来到吴王府的后门,早已有专门等候的人守在那儿接应他了。
此时玄盈和李恪已经挪到内室说话。李恪的一个心腹侍从进来向他示意,李恪知道薛长风到了。
李恪看向玄盈道:“妹妹和我过来一下,只带着香荷就好。”
玄盈环顾四周,这处内室是吴王府私人内院中的一处隐秘之处了,还有哪里能更隐秘呢?但是她向来顺从三兄,便道:“好,依你的。”
李恪带她进入书房,然后亲自搬开书架上方的一摞书,按下一个机关,那书架就移开了,原来是一处暗门。
李恪示意玄盈和香荷进去,然后让他的心腹侍从在书房中再按一次机关,关上暗门,随后把书又挪回原位,几个亲信在书房内守着,还有一批人专门守住这个院落。
这处密室并不宽敞,类似于王府中专门用来喝茶的小偏厅,正中有一张大的桌案,东南西北四方各放了一个月牙凳,两边点着灯,还有一个香炉。
薛长风坐在座位上,景乐站在灯旁守着。
玄盈看到他时心中惊讶,在她的印象中薛长风和三兄似乎并无深交,怎么会出现在这处连她都还时第一次来的密室中呢?何况看薛长风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来。
“我与薛将军真是有缘,这一天之内,竟然能碰见三次。”玄盈一边打趣一边仔细思索。
“贵主说笑,碰见自然有碰见的因果,贵主喜怒不形于色,可见的确是太极宫里长大的孩子。”薛长风笑道。
玄盈坐在薛长风对面,注视着他,又看向李恪,投来疑惑的眼神。香荷站在一旁。景乐给李恪,玄盈和薛长风分别倒了一杯茶,然后垂手侍立在一旁。
玄盈开口道:“薛左丞是三兄的人?”她已经相信了,但还是想直接确定一下。
“嗯。”李恪言简意赅。
薛长风解释道:“从前不方便告知贵主,如今主君觉得时机正好,便不愿意继续隐瞒了。”
玄盈听他们这么说,也大致推测出来了。
薛长风虽然是雉奴的身边人,但是实际上却是李恪的心腹。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以及身边的心腹以外,无人知晓。薛长风在入宫前就与李恪熟识并成为了他的亲信,后来也是奉李恪的暗令刻意接近当时尚是晋王的雉奴。
玄盈道:“我想不明白一件事,三兄隐瞒你们俩的关系,不透知外人也罢了,为何连我都瞒着呢,是担心我会外泄吗?”
李恪喝了一口茶,摇摇头,安抚她道:“九弟虽然宽厚,但也是个有心计的,在信任一个人之前一定会充分调查,何况还有长孙无忌在,他一向对我严加防范。因此若是长风和我的关系让妹妹知道了,那对我们来说就多一重潜在的危险。
并非是担忧妹妹会有意泄露,而是我担心妹妹知道后会与长风走得近,从而招致九弟怀疑。妹妹对九弟并无多大的防备之心,容易被他套出话或是察觉到什么,到时候于你我不利。”
玄盈不以为然道:“若三兄当初将这利害关系和我说清楚,我自然提防九兄,不会做出可疑之事来,分明是三兄信不过我罢了。”
其实李恪起初对于玄盈妹妹是否支持他夺嫡一事确无明显把握,毕竟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从血缘上讲九弟与她更为亲密,而九弟也一向对她关爱有加。因此李恪虽然相信玄盈会为了他去对付皇长兄和四兄,但在涉及到九弟的利益上,当时他还不能赌。
但是他现在需要让长风和玄盈成婚,所以为了让妹妹接受这门婚事,他不得不告知实情。否则一来婚事成不了,二来如果继续隐瞒,婚后二人同住了,长风要避人耳目地来往吴王府就难上加难了。
“那三兄为何觉得如今是一个应该让我知道这件事的好时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