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昨天那小丫头口中的夫人是……”
陆笙昨天听得很清楚,那丫鬟在和乐雅说话时,提到了“夫人”二字。
她还以为,那“夫人”就是花夫人呢,没想到竟然不是。
“那是我的继母彭氏。”
说起彭氏,乐雅脸上瞬间没了笑容,脸上嫌弃和厌恶的表情尤为明显。
能让温柔的乐雅露出这种表情,这彭氏想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原来如此!”
陆笙轻叹,“真没想到,连花婶子也逃不过命运。”
乐雅眼眶微红,她眨了眨眼,强忍着泪水淡笑道:“这次回来,就是把我娘的骨灰带回来安葬的,因为她临终前一直说,玉溪镇不比黄阳镇的柳月村。”
原来,花家离开的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玉溪镇啊!
“乐雅姐姐在玉溪镇,没碰上陶大哥吗?”
“陶嘉大哥?”
乐雅蹙眉,“你是说,他也在玉溪镇?”
陆笙颔首,“陶大嫂就是玉溪镇的人,陶大哥这些年都在玉溪镇做生意的。”
“那可能是缘薄吧。”
乐雅轻叹着道:“我在玉溪镇生活了八年,却一直没碰到过他。”
陶嘉对她来说,就像哥哥一样。
早些年,花家就她一个独生女,五兄弟姐妹,而陶嘉,却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是个像亲哥哥一样的温暖存在。
这些年,她总会想起儿时的人和事儿,想着想着,有时候会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然后,笑着笑着就又哭了。
好在父亲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在母亲临终前答应她,会带着她回柳月村安葬。
而且,父亲还说,此番回来,就再也不离开了。
在决定搬回来之前,彭氏一直在反对,不过,她的反对无效。
父亲虽然娶了彭氏回家,不过,在他心里,彭氏还是及不上母亲的。
因为和知书达理的母亲相比,彭氏不过是个空有皮囊的乡野村妇。
什么都不会,成天就只会指使别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所以,你们这次搬回来,还会走吗?”陆笙问。
乐雅摇了摇头,“不走了,以后会一直留在黄阳镇,留在柳月村。”
如果可以,她想一辈子都留在柳月村!
“瞧乐雅说的,莫不是不嫁人了?”
陆笙问了这句话才猛然反应过来,乐雅如今已经十八了,十八岁,在这个时代不嫁人,可是要被取笑的。
乐雅微怔了下,旋即尴尬一笑,“这柳月村,哪里还有人愿意娶我。”
她说这句话时,还特地抬眸看了眼陆笙,眸中带着些许的期待。
“乐雅姐姐这般好,怎会没人娶?”
陆笙挑眉打趣道:“这样,反正我哥也还没娶妻,要不,你俩凑合凑合,一起过得了。”
乐雅心下一喜,表面上却故作矜持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然哥有心仪的人,听了这话,只怕会不乐意。”
陆笙撇了撇嘴,“他乐不乐意我不知道,反正,他若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乐雅微微抬眸,“他会吗?”
“肯定会!”
陆笙撑着下颌吐槽道:“小的时候抓迷藏,他总是带着你躲,连我都不顾。”
现在想想,陆笙忽然觉得,陆笙那个时候,对乐雅是真好。
每次抓迷藏,他都会带着乐雅一起躲,她这亲妹妹都没那个待遇。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指不定,然哥都忘了。”
乐雅一时有些怅然。
八年了,也不知道陆然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
“对了小笙,段振还没娶你过门吗?”
陆笙今年都十六七了,按理说,该嫁人了才是。
乐雅依旧记得,陆笙和段振订婚娃娃亲,而且还是两家老人订下的。
陆笙淡淡一笑,“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她看起来似乎对段振一点都不在意。
乐雅有些惊讶,小时候的陆笙很腼腆,但目光总是偷偷望着段振。
那眼底的欢喜,即便那是陆笙还小,她都能看得出,陆笙是真的很喜欢段振。
怎么现在却说没有关系了呢?
“我听说他中了秀才,是不是因为这个,他才……”
乐雅微微蹙眉,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是。”
陆笙淡笑着摇头,“准确来说,是我爹亲自退了这门亲事。”
“陆伯父退的?”乐雅震惊,“为什么呀?”
“因为,段家的人觉得我配不上段振。”
陆笙的语气很随意,乐雅从她的声音中,甚至听不出半点难过或不舍。
就好像,这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稍纵即逝。
“退了就退了,他们段家觉得你配不上段振,我倒觉得是段振配不上你。”
乐雅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段振喜欢不来。
当年,段振和陆然还有陶嘉的关系都很不错,也经常会一起玩耍。
可是,乐雅就是觉得自己跟段振合不来,她不喜欢段振身上那股自以为是的傲气。
陆笙很认真地点了下头,“我也觉得他配不上我。”
乐雅微微一怔,旋即轻笑出声。
她伸手轻揉了下陆笙额前的发,笑道:“我最喜欢这样的小笙了。”
乐观又自信,和小时候一比,简直判若两人。
陆笙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
“然哥他……一般什么时候会回来?”
乐雅沉思了片刻,再次将话题转移到陆然身上。
陆笙看了她一眼,心下微微一动,表情意味深长地道:“我哥清明的时候刚回来过,下次回来,应该要在一个月之后,乐雅姐姐若是想见他,可以去私塾找他。”
乐雅脸顿时一红,慌忙解释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好多年没见过然哥了,才想见他一面。”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呀!”
陆笙无辜地眨了眨眼,口吻揶揄着道:“我哥也是很久没见乐雅姐姐你了,说不定也很想见你一面呢?你去见正好,万一我哥心里有你,你就委屈一下,嫁到我们家给我当嫂子好了。”
陆笙的话让乐雅顿时羞红了脸。
她嗔了陆笙一眼,起身道:“我今儿还有事儿,就不和你贫嘴了,改天再来收拾你。”
“欸,乐雅姐姐别走呀,茶还没拿呢。”
“不拿了,下次来再拿。”
乐雅回了一句,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也不知是被陆笙的话羞跑了,还是真的有别的事儿。
陆笙轻笑几声,旋即微微挑眉,一时间忽然有了主意。
看乐雅的样子,似乎对陆然是有那份心思的,就是不知道,陆然对乐雅有没有那份心思。
若是没有,那就再重头培养,若是有,那就更好办了。
“姑娘,主人说他三日后回来。”
蓝衣轻敲了下门,对着在嘻嘻偷笑的陆笙开口。
“啊?真的吗?”
陆笙大喜,“师父他真说三日之后回来?”
蓝衣点头,“嗯。”
“太好了!”
师傅回来,她就能去冥界看大人了。
蓝衣继续道:“我今晚要可能要回一趟五峰,三日之后,再和主人一起回来。”
陆笙蹙眉,“好端端的,干嘛这么折腾自己?”
直接呆在这里等不行吗?
蓝衣解释道:“白潋醒了,如今已经被参老带回五峰,明日,便是还淳于大人清白的日子,我得回去一趟。”
“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这样,仙净和仙娅兄妹俩,以后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过来找自己麻烦了吧?
“真的。”
蓝衣点完头后,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却迟迟没有开口。
陆笙微微蹙眉,慌忙抱住自己,眼神防备地对着他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看上我,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蓝衣:……
她到底从哪儿看出来自己对她有意思了?
“我是想说,我回去这段时间,能不能请姑娘帮个忙。”
“什么忙啊?”防备依旧不减。
蓝衣忍住翻白眼的动作,手一挥,一只毛茸茸的小奶狗瞬间出现在他脚边,绕着他呜呜直叫。
“哇,好可爱的小奶狗!”
这小奶狗的毛色有三种,黑白浅棕三色参差错落,很是可爱。
陆笙弯身将它拎了起来。
“呜呜呜——”
小奶狗在她怀中挣扎着呜呜直叫,知道她轻抚着它的背,它才停止了挣扎和叫唤。
这小奶狗的毛发干净且柔,应该是蓝衣给它施了净身术。
“这小奶狗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蓝衣:……
他是那样的人吗?
“这是一个老人家送给我的,我给钱了。”
他当时见小家伙长得可爱,便将它带在身边偷偷养着。
五峰是有结界的,一般的牲畜进不去,即便藏起来也带不进去。
若不是这个原因,他也不会请陆笙帮忙养。
“那就好!”
陆笙逗了几下小奶狗,才抬头看着他道:“你放心地去吧,小奶狗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什么叫放心地去?说得跟他要死了一般。
蓝衣无力地在心底吐槽了一句,“它叫三色。”
陆笙抱着小奶狗的手微微一顿,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这名字还真是……简单明了。
就在蓝衣以为她会吐槽时,谁知,她却突然来一句:“取的不错。”
“呜呜——”
小奶狗抬头抗议地叫唤两声,然后在趴回去。
蓝衣轻咳一声,转身又回菜地忙活去了。
————
这边,乐雅从陆笙那儿回来后,一颗心一直在怦怦直跳。
“哟,这是去见谁了?怎么脸红成这样?”
乐雅刚进院子,就和正欲出门的彭氏碰了个正着。
她原本极速跳动的心瞬间平息下来,原本含羞带怯的表情也瞬间消失。
她淡声道:“姨娘这一大早的,是准备去哪儿啊?”
“你……”
彭氏瞪着她,许久才冷哼一声,直接将她撞到一边,气呼呼地和丫鬟出门去了。
乐雅斜冷嗤一声。
虽说,彭氏嫁过来时便已是正室,但乐雅从不喊她一声娘,总是姨娘姨娘地喊着。
花老爷纠正了乐雅几次,不过,乐雅转眼就又喊她姨娘了。
花老爷没法,只能任由她这么喊了。
彭氏本来就不喜欢乐雅,听乐雅这么喊她,对乐雅更是不喜了。
要不是她三年来都一直无所出,她才不会这么纵容着乐雅这般侮辱她。
出了门的彭氏气呼呼地回过头,瞪着大门冷声道:“等着吧,等我有了花家的子嗣,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蹄子!”
一旁的丫鬟赶忙劝道:“夫人消消气,大姑娘不一直这样吗?你别理她就是了。”
“你说的对,不能理她,那小贱人,越是理她她越是得意。”
她深呼了几口气后,才踩着小斯的肩膀上了马车。
“小怜,今儿你去见小芬,她说了什么?”
等丫鬟也上马车后,彭氏才沉声问。
小怜拿着团扇,一边给她扇风,一边回道:“说大姑娘在村口见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分别了。”
“如花似玉的姑娘?”
彭氏不屑一笑,她抚了抚鬓角,阴阳怪气地道:“长得再如花似玉,也逃脱不了村姑的身份。”
“夫人说的是。”
小怜面上笑着应承,心底却忍不住吐槽。
彭氏说这话之前,也不想想自己曾经是个什么身份。
如果不是她当时死皮赖脸地缠着花老爷,只怕现在也还是卷着裤腿在泥地里弯腰苦干呢。
她也好意思笑话别人?
“夫人,老爷让您明日给村里的人送点礼去,说是以后都要生活在同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让您提早认识一下他们。”
“谁爱去谁去,我可不去。”
彭氏冷哼,“不过一群泥腿子,也配我上门给他们送礼?”
小怜闻言,顿时无声一笑。
却听彭氏继续抱怨道:“老爷也真是的,在玉溪镇不好吗?非得搬到这鸟不拉屎的破村来,想要搬家,也可以搬到镇上啊,为了一个死人,把我也拉来受罪,真是的。”
见小怜没回话,她斜了小怜一眼,“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怜闻言,忙笑道:“奴婢要说的话,都教夫人说去了,奴婢只能听着。”
“你也赞同我的话吧?”彭氏轻叹,“也亏得我是个忠厚的人,不然,换做别人,谁愿意跟着老爷来这儿受罪啊?”
“夫人说的极是!”
小怜保持着笑容敷衍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