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府春暮,竹篱茅舍云山共,梨花月溶溶。
叶荣打手势,余温替他翻译:“你们都先起来吧。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夫人院里。”
“将军且慢。”苏旻秋说,“兹事体大,我们还是让官府的人来进行一切动作,免得宰相那边不服气。”
此话正中余温下怀,她也怕宰相丧女心痛,来个跟叶荣同归于尽什么的。而且,她也不想被叫到宫里去挨鞭子了。
叶荣同意了之后,他身边两个小厮迅速离开去请官府的人过来。他们在原地等了好一会才等来京兆尹派来的两个仵作和一个快班衙役。
交代情况之后,两个仵作留下来检验尸体,而余温、叶荣、苏旻秋与那个捕快先移步余温房里。
担心捕快一个人不够,余温想让人上去帮忙找耳坠,可是被苏旻秋拦下:“夫人,就让衙役一个人来吧,现在谁插手都有嫌疑。”
于是三个人就大喇喇地站在房门口,一起盯着那个头顶冒汗的衙役左翻翻,右找找。余温不急,他肯定能找到的。
“在这里!”捕快在软榻底下寻得了一只耳坠,呈上来给叶荣过目。与苏旻秋手里的一对比,一模一样。
余温说:“那天月桥确实只丢了一只耳坠,剩下那个是她见没了另一半就收起来了。”
看到苏旻秋攥紧了手中的两只玉耳坠,余温再接再厉:“而且,哪有人一掉掉一对?我看就是故意放在那里的。”
“不是的。”苏旻秋叫出来,“怎么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呢?”
“这就要问苏娘子了。”余温不与她多言,看向叶荣,“阿荣,这下可以证明我是无辜的了吧?可怜我的月桥,还要受到他人陷害。”
月桥感受到余温怜悯的视线,肩膀又抖了一下。不过她站在后头,除了余温没人注意到。
叶荣点头,打手势道:“我一定会查出来是谁胆大包天,在谭侍妾饭菜里下毒,还想嫁祸给你。”
余温一脸感激地点点头,挽上叶荣的胳膊,对他使出“撒娇”技能:“我好怕啊,阿荣你要保护我。”
心里恶寒,不过叶荣傻傻的笑容说明他很吃这一套就是了。
“大人,小的们已经验出来了。”两个仵作走进来汇报,“在谭侍妾用的米饭里发现了少许砒霜。”
哈,又是砒霜,这毒药能不能多样化一点。余温想,她还没有看到过鸩酒、断肠草、蛊虫之类的玩意儿。
叶荣命人去取他的木板和纸笔,在这期间几乎全由苏旻秋和余温发言。
苏旻秋一脸惊恐:“所以说,谭侍妾真的是被毒杀的。是谁,是谁这么狠毒?”
余温听到她做作的问话差点没憋住笑:“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其中一个仵作说:“谭侍妾面色狰狞,殒身前应该挣扎或喊叫过。但是她身上没有打斗、拉扯的痕迹,所以能判定毒是她自己吃下去的,没有人胁迫或强灌。”
他们说完,和捕快一起回去复命了。
“这便奇了。”苏旻秋右手虚虚握拳放在嘴边,“谭侍妾房里的婢女呢?”
两个侍女被叫进来,苏旻秋问道:“谭侍妾用餐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就在她身边伺候着。”
“谭侍妾喊叫起来,你们为什么不冲出来找人帮忙?”
“她……她让我们不要出去惊动别人了。”
“为何?”
余温和苏旻秋都紧张起来,要知道谭碧罗很可能说出了什么遗言,对她们两个之中的一个不利。
“谭侍妾面色痛苦,说‘夫人要我死,我毫无还手之力,不如就这样遂了她的意吧’。然后她紧咬牙关不发一言,奴婢们只能看着谭侍妾在地上翻滚。”
余温目眦欲裂,这谭碧罗,临死还要踹她一脚!我是打算害你来着,但是今晚杀死你的可不是我啊。
苏旻秋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可是两个侍女接下来的言辞就让她的笑容僵硬了。
“可是谭侍妾在吊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躺在地上侧头看见了玉耳坠一样的东西,面色立刻就惊恐了起来。”
另一个侍女接着说:“她眼睛瞪得老大,嘴边说出‘苏旻秋’三个字,就咽气了……”
“奴婢们惊慌之下,就忘了第一时间禀报玉耳坠的事情,所幸后来被苏娘子找到了。”
余温脑补,说不定苏旻秋之前给谭碧罗看过这个耳坠,跟她说“以后可以用它来栽赃嫁祸夫人”。嗯,很可能就是谭碧罗因为一支簪子被污蔑之后,苏旻秋找到这个耳坠假意帮她以牙还牙。
谭碧罗啊谭碧罗,你信了苏旻秋这朵白莲花这么久,到头来还是死在她手上。
余温感叹,她还和谭碧罗没有混熟,对方一个高傲心机的人设都没有丰满,就这么扑街了。
也能说明苏旻秋有多么心狠手辣。
于是她牢牢抓住谭碧罗最后的三字遗言:“苏娘子,难道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苏旻秋连忙攻击余温,“谭侍妾自己都明白是你要害她,所以才放弃挣扎的。”
“那又如何会在看到玉耳坠之后面色惊恐地喊出苏娘子的闺名?”余温丝毫不露怯,“依我看来,是因为那个耳坠让她意识到凶手是一直信赖着的你,所以才这么震惊吧!”
“你……”
这边正吵着,出去复命的人倒是很快就回来了。这回只有捕快进来,说:“京兆尹大人的意思是,将府的事就让将军全权做主。”
这件事情棘手,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推卸责任。余温思考,也许官府那边不参与,反而有利于她这个将府主母。宰相那边么,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拿到纸笔的叶荣写字送走了捕快,然后转过身来给他们写下:“都别吵了。”
余温、苏旻秋止住了声音,看叶荣要怎么做。
“先问问厨房里的人。”
非常滑稽的是,今晚的审判过程和余温第一次查案如出一辙,都是问问题问到后来就有一个侍女哭哭啼啼地出来顶罪。
但还是略有不同,应该是没有想到余温能躲过玉耳坠的陷害,所以苏旻秋没有让那个侍女说“都是夫人让我做的”,而是“我对谭侍妾积怨已久,这次是复仇”。
余温笑笑,苏旻秋大意了,一时的得意却让她又逃过一劫。在她的提前示意下,没人能打断婢女的阐述。于是余温就看到随着婢女的哭诉,苏旻秋的脸越来越黑。
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余温恶劣地打趣。
谭碧罗的遗言更是可笑地被各怀鬼胎的余温和苏旻秋强行歪曲成是对两人的栽赃陷害。
天色已晚,“真凶”也找到了,让人把婢女就地杖毙了,余温等人各回各房,各睡各觉。谭侍妾的尸体依然留在她房中,被覆盖上一层白布,当夜再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