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接过她一只手的东西,发现是清汤米线,顾尔歌笑,“幸好多买了一份,你听你嗓子的声音,都还没完全好,吃清汤的吧。”
九月嗯了一声。
两人一起上楼,家里当真没人。等九月坐在餐桌上开吃,她在厨房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冰箱,什么都没有。
问她,“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家里做了送来。”
九月摇了摇头。
等尔歌也就着餐桌坐到她对面,她问,“你吃了吗?”
尔歌打开酸辣粉,“我吃这个。”
九月看她打开包装盒,又掰开筷子,看她有几缕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边滑落到胸前。她小口地吃着米线,眼神却停留在她的身上,顾尔歌看她这个样子,问她,“想吃?”
九月诧异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尔歌夹了2根,又用筷子绕了绕,伸到她嘴边,“只能吃这么点。”
九月看着伸到面前的筷子,心里涌起一股满足之感。
她喜欢她们共用一双筷子、喝一杯奶茶、吃一份饭,这是她的小心思,专属于她一个人的喜悦。
顾尔歌看她没动作,想到上次方迟迟在餐厅换吸管的举动,以为她嫌弃,准备拿回来,“那我重新给你拿双筷子。”
九月抓住她欲收回的手,一口吃下了筷子上的粉。
尔歌看她这么急的样子,笑,“抢什么,又不是不给你。”
九月脸微微一红,看着尔歌笑。
顾尔歌觉得,如果有一个“与九月相处时期的笑容排行榜”的话,那她这个笑容肯定排名第一。
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甜又这么暖,还带有一点点小羞涩。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到门锁的声音,两人一齐看向门口,只见陶堇一手提着菜,一手提着包。
陶堇进门放下东西,看到她们的打包盒,跟李九月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吃外卖,多不健康!”
顾尔歌欲解释,又听陶堇继续说,“糟蹋自己的身体,就是耽误学习!不要以为自己考了第一名就可以松懈,你只是在班级第一名,年级连前十都没排进。”
陶堇一边说,一边把菜提进厨房,“当然,妈妈也没有说你成绩差的意思,只是,如果能更好一些,当然更好!”然后又从厨房探出身子看九月,“妈妈相信你能做得到!”
说完又回厨房继续忙活,伴随着口袋淅淅索索的声音,还有陶堇的话语,“我昨天跟你张阿姨她们打牌,她们还夸你呢……”
顾尔歌看九月,她长相清冷,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淡漠至极。她拉起顾尔歌往卧室里走,不发一言。
关了门,她就开始找衣服,顾尔歌问她干嘛,九月回,“换衣服出门。”
顾尔歌站在她的梳妆台旁边,看她平时胆怯畏生,对她爸妈倒挺硬气的。
九月开始背对着她脱衣服,尔歌礼貌地看向别处,却看到她梳妆镜上挂了一个挂坠配饰,爱心模样,顾尔歌用手心托着看,没想到还能把盖翻开。
里面是顾尔歌的照片,她甚至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李九月穿好衣服凑过来看,才发现她在看挂坠,“不准看。”九月把挂坠从她的手里拿走,盖上盖子。
随着她放手,挂坠落空,随着项链来回摇摆。
顾尔歌笑,“我的照片还不准我看?”
九月囧囧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顾尔歌倒不追究,问,“换好衣服了吗?”
李九月见她无异常,去衣柜里拿了一件外套,走在前面,尔歌跟在后面。
九月刚走到餐桌处,陶堇像是有预感一样冲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蒜苗,“你去哪儿?”
九月不说话,径直走向玄关处,陶堇把手里的蒜苗往地上一丢,一把拉住李九月的手腕,把她往里带,“不准走!我管不了你爸,还管不了你了吗!”
听陶堇说话中气十足,就知道她身板硬朗,力气不小,她一拉,李九月差点摔个踉跄。
顾尔歌赶忙上去扶稳九月,另一只手试图推开陶堇,“阿姨,你弄疼九月了。”
陶堇听了,手上更加用力,顾尔歌都能看到她的指甲陷进了九月的肉里。
她拉着九月的一只手往沙发方向拉,尔歌握着九月的另外一只手,陶堇力气大,尔歌也怕自己往反方向拉伤到九月,只能随着一起过去。
靠近沙发的时候,陶堇把九月往沙发上一甩,顾尔歌也跟着倒了过去。
尔歌赶紧扶住九月肩膀,只见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发出一点声响。
可是,尔歌竟恍惚听到她呜咽的声音。
陶堇在茶几前走来走去,尔歌紧紧握着九月的手,她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脑海里想起了很多影片中家暴的场面。
过了好一会儿,陶堇似乎冷静了一点,她朝九月走过来,越近尔歌就越觉得九月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半蹲在九月身前,语气软了下来,“在家吃饭好吗?”
尔歌简直懵了,前一秒她还在想会不会遭遇家庭暴力,后一秒始作俑者悲惨戚戚。
她整个脑袋嗡嗡地,机械地看向九月。
九月终于抑制不住,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
陶堇看尔歌握住九月的手,她把尔歌的手打开,又把九月的两只手拽在手心里,看九月哭,她也哭,嘴里不停地喊着九月的名字……
九月看着陶堇满脸泪痕,她疲惫不堪,“我真的好累……”
陶堇把九月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九月啊,你答应过妈妈,要陪着妈妈的……”
九月独自默默哭完,完了又像没事人一样,把陶堇拉起来坐到沙发上。然后尔歌看她倒了一杯水过来,哄着陶堇吃了两颗药,把她带到卧室里去休息。
尔歌跟到卧室门口,看九月细心地给陶堇盖被子,两母女又低声说着话,大约半小时左右,陶堇就睡着了。
九月转身,看尔歌在门口站着,她对她抱歉地笑了笑,“我送你回去。”
尔歌逗她,“这是在下逐客令吗?”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笑话不好笑。
九月关上卧室门,朝外走,尔歌叫住她,她回头看她。
尔歌问,“她打过你吗?”
九月惨淡一笑,“我倒希望她打过。”
尔歌松了一口气。
九月又重复了一次,“我送你回去。”
不等尔歌回答,她一路走到门口,率先打开了大门。
尔歌不情愿地穿鞋子,穿好后,她站定想对九月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我想陪着你。
还没说出第一个字,九月就一把把她推向门外,顾尔歌还没转身,就听到九月说,“以后不要见了。”
她回过身,只听到嘭的一声,大门紧闭。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九月说的不是再见,她心惊又疑惑,第一次这么没礼貌地拍打着别人家的房门。
“李九月!李九月!你给我说清楚!”
越来越用力地拍打……
“‘以后不要见了’是什么意思?你要跟我绝交吗!”
还是没有回应……
“你出来!你出来说清楚!”
……
那天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敲了多久的门,在门外叫喊了多久,反正九月家的门再也没有打开过,最后是物业保安来强制带走了她。
***
她们再次见面已经是三天后了,顾尔歌从商场出来,就看到九月和方迟迟正坐在对面的咖啡厅喝咖啡。
这三天里,她给九月发了无数条短信和微信,也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始终没有回复。
她越来越坚定,这个人,是真的要跟自己绝交。
没有理由,就这么突然地,就要跟自己一刀两断!
每每想及此,她就难过得不得了。
此时看到她,她肯定是要上前问个清楚的。
她和方迟迟坐在露天咖啡座,尔歌直接走了过去,在她们桌前站定。
方迟迟先打招呼,喊了一声二哥。九月是偏着头看向别处的,听到这个称呼缓缓地转过头来,又仰头看她。
比起三天前,九月更憔悴了,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似乎抬起眼皮都要费很大的力气。眼底的乌青透露出她睡眠不佳,尔歌甚至能看到她眼睛里的红血丝。
原来,她也一样不好过。
尔歌的心就软了。
本来要质问她的,最后只是温和地问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
方迟迟听了,也转眼看向九月。
九月不回答。
顾尔歌又问,“是要绝交的意思吗?你的意思是这个吗?”
九月也不说话。
顾尔歌终于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一句,“李九月,你说话!”
她狠狠地盯住九月,咬牙切齿地说,“你、亲、口、说,你是什么意思!”
九月抿唇不言,极力隐忍情绪,忍得下巴都在微微颤动。
顾尔歌等她开口说话,等了许久不见回答,方迟迟在旁边也不清楚状况,不敢轻易插话。
后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向上伸到李九月面前。
九月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说,“把你手机给我。”
九月没动。
尔歌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把、你、的、手、机、给、我!”
九月这才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她。
尔歌接过,打开手机,她有密码,她问,“密码多少?”
九月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