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听了,原本平静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看她满头大汗,脸被涨得通红,额角似有血管爆起,由于太用力,她的上齿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渗出鲜血,让人心疼。
她平静地说道,“算了。”
顾尔歌看她要推开自己的样子,心中悲痛,狠狠地闭住了眼,咬紧了牙,手上更加用力抓住,哭着喊,“九月!不要!我求求你!我求你活下来!”
感觉到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尔歌害怕得全身颤抖,“不要!不要!我求你啊!”
当感觉到她在扳她的手指以后,顾尔歌的绝望无以言表。
她无法形容出来她当时的心情,可以说在那一刻,她甚至是有些恨李九月的。恨她的懦弱,恨她半途放弃,恨她自私自利,恨她想要一死了之。
她的手指被她扳得生疼,亦像她的心被她碾得粉碎。
她扳开一个手指,就把她的手嵌在她的手指与她的手臂之间,让尔歌无从发力。
当她扳到中指的时候,因为着力点受影响,顾尔歌手上的力道逐渐松了些。
她瞪眼看她,眼眶通红,由于低头,她的眼泪直接从眼眶滴落了下来。
尔歌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朝九月摇头。
当她扳起她的中指,顾尔歌觉得手上一松!
那一刻,她的世界仿佛都静了下来,脑中一片空白,她甚至觉得这一刻自己没了呼吸和心跳!
幸亏!
幸亏顾家的保镖赶到,一把抓住了李九月!
几个大汉把她从外面捞进来,医院保安和消防也陆续到了来。
尔歌怔怔地看着有人过去过来,看到别人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她什么都听不到,万籁俱静。
下一秒身体一软,她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的手臂被上了石膏,微微一动,感觉全身都在痛。
李九月坐在她的床上,顾尔歌连看都不想看她。
九月见她醒了,给她端来一杯白水,她不喝,她便放在了一边。
好像她们嬉戏打闹的日子就在昨天,而今天两人之间只有沉默不言。
过了许久,李九月才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顾尔歌闭眼不看她。
又是半晌无言。
然后就听顾尔歌问,“你说你会配合治疗,会努力好起来,都是骗我的?”
九月低着头回,“不是……”
顾尔歌一下子生了气,怒吼道,“不是?李九月,你他妈看着我说!”
她抬头,就听见顾尔歌继续说,“你要是真的努力了,会去跳楼吗!我这几年陪你辛辛苦苦治疗,我付出了多少!我跟施宇为了你吵了多少次架,我他妈就抱着跟他分手也要把你治好的心情来对待你。你呢!你他妈回报我什么!你想跳楼!”
“你但凡想过我一次,但凡想过我对你的一丁点儿好,你他妈都不会去跳楼!可是你想过吗!我都说了我要跟你一起跳了,你还扳开我的手!”
“李九月,我求求你!不要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个傻逼!不要让我觉得我的付出都不值得!我求求你了……”
说到最后,她的怒气竟化为了哀求,听在九月耳里,震得她的耳膜生疼,连带着脑袋也疼。
她说,“算了。”
顾尔歌心里各种滋味一涌而上,她震惊地看向她。
她在医院楼顶跳楼的时候,也说过这两个字,算了。
顾尔歌觉得她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张了开来,她张了张嘴,居然没有发出声音。她又闭了一下嘴巴,重新开口,“你什么意思?”
九月回,“我们俩之间,算了吧。”
她又继续说,“我对你,你知道。你不可能回应我,就不要待在我身边了,让我多一份妄想。这么些年,你说想要帮我走出来,可是只要你在,我哪里走得出来?”
顾尔歌一脸不可置信,她一张口,否认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
顾尔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九月又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顾尔歌愣愣地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最简单的几个字,自己倒不明白其中意思了。
她问她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你是说真的?”
九月的声音平静如水,“真的。”
顾尔歌认真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掩下内心一大片悲伤,尽量让声音柔和,“九月,你知道,我向来只肯给人两次机会。机会你已经用完了。这一次,你想好,你是真的要跟我绝交吗?”
她本以为九月会犹豫,会踌躇,会挣扎,可是她没有,坚定而又迫切地回她,“我想好了,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顾尔歌听了,躺在床上闭着眼,不肯再说话。
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然后又都像风一样飘散无影。
这时,就听到有人敲了病房的门进来,是五舅。
满楼说,“你爸让我接你回京城。”看了一眼李九月,他又说,“医院跳楼的视频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你爸妈和施宇都不肯让你再待在芜城了。”
顾尔歌点了点头,想要起身,李九月忍住自己要去扶的冲动,坐在旁边一动不动。满楼看她不动,上前来扶起顾尔歌。
顾尔歌坐正,背对李九月,问她,“遂了你的愿,你是不是就肯好好治疗了?”
李九月低声地嗯了一下。
顾尔歌就站了起来,“那就如你所愿,我不会再联系你。”
说完就朝外走了出去,没有再看她一眼。
本来她想潇潇洒洒地拂袖而去,出了病房,看到站在门口的李纵,她还是没有忍住。
想到他爱财如命,对他说,“李叔叔,好好照顾九月。有她在,李家的荣华富贵也都在。”
看到李纵点了头,她和舅舅才离开。
没走几步,方迟迟追了上来,问她,“二哥,你是要去哪儿?”
顾尔歌停下来看她,“回京城。”又对她说,“别忘了,你跟我承诺过要和九月站在一边的,以后她就辛苦你了。”
这样的情景,方迟迟已经经历过两次,只当这次也是她们闹了别扭,爽快地回了一声好。
现在的尔歌终于懂了当时李九月没有说出的话。
她推开她,让她开始新的生活,不再为了她愁眉不展、日渐憔悴。
甚至她当时跳楼,也可能只是为了让尔歌有一个新的开始而已。
因为看到自己爱的人,为了自己心力交瘁,这种感觉好比凌迟,本身就比病痛本身让她们更加痛苦不堪。
当初李九月是这样,现在顾尔歌亦是这种感觉。
只要能让顾衍和何如醉好受一分,她痛苦十分也在所不惜。
正想着,顾衍就把车开到了医院车库,他给顾尔歌说了楼层和病房号,让尔歌自己一个人先上去。
顾尔歌问他,“爸你不跟我一起吗?”
顾衍说,“我有点事儿,等会儿上来。”
看顾尔歌拐进了电梯口,他才下了车,向后面那辆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