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不通风,血腥气越发浓重,压抑沉闷。
容元诚站起来,头脑依旧有些昏沉。
从床边走到容元枫面前,明明不过十多步路,他的脚步沉重得像是跋涉了漫长的山海。
近距离看着容元枫衣衫破损,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模样,容元诚眸光一黯,试图将容元枫解下来。
但沉重的铁链缠在一起,容元诚此时根本没什么力气,怎么都解不开,却沾了满手的血,心情烦躁沉郁,“你这个蠢货,当时我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走?”
容元枫遭了一番虐待,失血导致他意识虚弱,看着容元诚气怒的模样,却扯了嘴角,“阿诚,你没有真的讨厌我,对不对?”
容元诚拧眉,并没有回答容元枫的话,他环视四周,又走回去,将桌上的茶壶摔在地上,捡起最大的一块碎瓷握在手中,走到木桩后面,开始用碎瓷去割木头。
这很难,一下只能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而容元诚依旧被下了软筋散,虽然药量不大,但根本使不上多少力气。
他一下一下地割着,手被碎瓷割伤,也毫不在意。而先前为了骗姬月璇,他的手上本已满是细小的伤疤。
“阿诚,不用管我,没用的……”容元枫努力转头,只能看到容元诚正在流血的手,“反正明日又会如此,我死不了,这些不算什么,我受得住。”
“闭嘴!”容元诚拧眉。
“阿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没有讨厌我,对吧?”容元枫执着地想要听容元诚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这么蠢,我从小到大都很讨厌你,你不知道吗?”容元诚冷声说。
“呵呵,”容元枫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来,“从小到大啊……我知道……因为我比你大……我是哥哥……你不服……”
过了许久,容元诚都没有割断一块木头,容元枫却没了动静。
容元诚绕到前面去,见容元枫垂着头,昏过去了,身上的伤口仍在流血。
容元诚握紧手中的碎瓷,走向地牢门口,用碎瓷敲打着沉重的铁门。
片刻后有个老者现身,冷冷地问,“吵什么?”
“让姬月璇过来见我!”容元诚眼眸冰寒。
“九公主殿下不是你想见就见的,滚回去!”老者话落就要走。
“再说一次,若你不禀报,后果自负!”容元诚冷声说。
老者眼眸微眯,看着容元诚神色凛寒,冷哼一声,消失了人影。
容元诚席地而坐,因为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姬月璇再次出现在容元诚面前。
“你不是很有骨气吗?竟然会主动找我?怎么,想求我?你求一个试试,我看着呢!”姬月璇看着容元诚冷笑。
“把容元枫放下来,给我最好的伤药,不准再打他。”容元诚抬头,看着姬月璇面无表情地说。
姬月璇都被气笑了,“容元诚,你在命令我?可笑!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既然你父皇真打算把你嫁给我,还请了南诏和东明人前来观礼,我总会出去的。你若问我有什么资格?那你听好了,若是你不答应我方才的要求,此后,我对你的称呼,只有两个字,贱人。”容元诚冷冷地说。
姬月璇面色一僵,“你!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太自以为是了!”
“是么?”容元诚冷笑,“贱人,你容貌丑陋,言行粗鄙,实力低微,头脑愚笨,下作无耻,阴险毒辣,说是猪狗不如是侮辱了猪和狗,你跟你那父皇一样,都是天字第一号纯种贱货,早晚会遭天打雷劈。以后,我就这样跟你说话,你觉得好听吗?”
姬月璇气得脸都绿了,“容元诚!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如何吗?”
“你当然不敢,不是你说,你父皇交代,不让动我么?”容元诚反问,“你父皇怕还等着我娘来了,再不要脸地跟我娘示好呢,你打算等成亲的时候,让所有宾客都看出来是你嫁不出去在强迫我么?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你不要怀疑,只要我能出去,想让你难堪,有无数种办法。”
姬月璇怒极反笑,“这就是你容元诚的修养?侮辱女子?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你什么德行,我就什么修养。那些话我平生也是第一次讲,没办法,看到你,我文思泉涌,侮辱人的事竟无师自通了,因为你值得。”容元诚似笑非笑,“你若不在意,我敬你不要脸皮,虽然这玩意儿,你本来也没有。”
姬月璇死死地盯着容元诚,双拳紧握,长长的指甲嵌进了肉里,咬牙切齿,“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容元诚,你以前的温文尔雅都是装的,你骨子里就是个粗鄙的农夫之子!”
“那西辽国堂堂的九公主殿下,非要强迫我一个农夫之子娶你,你又算什么绝世大贱人?”容元诚反唇相讥。
姬月璇打开地牢的门,狠狠一掌,将容元诚抽到了地上去!
容元诚嘴角溢血,不过面上依旧带着嘲讽之色,让姬月璇心中怒意更盛。
可到底她尚未失去理智,一次一次,她早已见识到容元诚心机有多深,温和的表面下,也有冷血无情的一面。容元诚对容岚的无条件维护,对容元枫的保护,和他对姬月璇从头到尾的厌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姬月璇心中难堪。
但她也很清楚地知道,容元诚不是不会逢场作戏,相反他很擅长伪装,唯独对姬月璇的态度,他自始至终都不屑于伪装。
姬月璇想到自己的处境,心中也烦闷不已。姬旭已经定下让她跟容元诚成婚,且已昭告天下,理智告诉姬月璇,她跟容元诚再这样势如水火地闹下去,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门亲事,若是成了,但容元诚对她依旧是这样的态度,接下来只会不断地祸害她!她跟姬旭提议过,让容元诚失去记忆,姬旭却说她无能,只能用这种低劣手段来达到目的。
姬月璇怒极,却也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这门亲事对她是双刃剑。除非她能跟容元诚达成和解,否则以后的日子根本没法过!
刚刚那些侮辱的话语,她知道容元诚会说到做到,因为他是容岚的儿子,有恃无恐。
“你求我,我就答应你刚刚的条件。”姬月璇压下心中怒火,看着容元诚冷声说。
“我只想求你这个贱人,早点去死。”容元诚冷笑,并不妥协。
“容!元!诚!”姬月璇气得眼睛都红了。
“我的名字很好听,你随便叫。”容元诚从地上缓缓地站起来,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姬月璇神色淡漠地说,“我是不懂你们西辽的贱种到底有什么毛病,喜欢做这些无聊又下作的事,从中获取变态的快感。你父皇如此,你也如此。”
“容元诚,你没想过接下来容岚的处境吗?你那么在乎她,但你会毁掉她这些年辛苦得到的一切,如果她愿意为了你不顾一切的话!”姬月璇厉声说。
“你跟你父皇一对贱人父女,只是在做下贱无耻的青天白日梦罢了。”容元诚神色淡淡,“不信,我们走着瞧。”
听到容元诚果然一句一个贱人,姬月璇恼怒不已,却也知道,若是今日不满足容元诚的要求,接下来这样的羞辱只是开始。
姬月璇最终还是选择解开铁链,将容元枫放了下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若是再听到你骂我一次,我就剁掉容元枫一根手指!”
话落,姬月璇大步离开,不多时,先前出现过的老者扔了一大瓶伤药进来。
床边有清水,容元城给容元枫处理了伤口,止血上药,撕了外衣给他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累得瘫倒在地,满头的冷汗,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光景,又起身,将手贴在容元枫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热,微微舒了一口气,趴在床边睡着了。
膳食有人送来,容元诚知道里面或许有毒,但不吃会更加虚弱。他吃了一些,将清淡好消化的清粥给容元枫剩着。
是夜容元枫苏醒的时候,就见容元诚靠坐在床边睡着了,神色苍白而疲惫。
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过,虽然仍在隐隐作痛,但比昏迷之前好了太多。容元枫不知道他昏迷过去发生了什么,刚动了一下,容元诚醒了。
“阿诚,你不会是跟那个贱人说了喜欢她吧?”容元枫声音虚弱,想要坐起来。
“躺着。若是伤口再裂开,我没有多余的药给你用。”容元诚神色淡淡。
容元枫乖乖地躺回去,眸光湛湛地看着容元诚,“没有吧?”仍是在问刚刚的问题。
“有病。”容元诚冷哼,起身去端了已经凉掉的粥过来,递给容元枫。
容元枫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接过去,慢慢地喝。
等容元枫吃完,容元诚把碗碟放在地牢门口,又回来,背对着容元枫在床边坐下,闭上了眼睛。
“阿诚,你上来,我们一起睡。”容元枫往里侧挪了挪,空出一半位置来。
“滚。”容元诚没有睁开眼,冷声说了一个字。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容元枫嘟囔。
“滚。”容元诚轻哼。
“娘很担心你。”容元枫微叹。
容元诚沉默片刻之后,反问道,“你就容忍沐振轩和柳曼姝那样欺负娘,什么都不做吗?”
容元枫低声说,“不是……只是我急着来找你,还没顾得上理会那些人。”
容元诚皱眉,“滚。”
容元枫闭上眼睛,唇角微勾,“滚不动。”
明日会如何,他们谁也不知道,当下也没想那么多。
至少,不再是一个人,就有了依靠,好像无论如何,都可以撑得住,无所畏惧。
过了一会儿,容元诚主动开口,“苏默呢?死了吗?”
容元枫皱眉,“我离开家的时候,他尚未回去,我也不知道,应该死不了吧。你希望他死?”
“滚。”容元诚冷哼。
容元枫:……好吧……其实原来看苏默不顺眼的是他,只是既然容岚已经认可苏默,容元枫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回家去的,其他的,暂时也没指望。
或许是不想再被容元诚羞辱,或许是意识到那些暴行毫无意义,姬月璇接下来并没有再来地牢之中折磨容元枫。
而姬旭突然宣布册封容岚为西辽容国公,册封她“已故”的养子容元诚为容国公世子,并且定下了容元诚和姬月璇的婚期之事,在西辽皇室和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消息也以极快的速度传向别处。
姬旭派了使者,分别前往东明和南诏送喜帖,也是真的。
曾经的西辽容大将军府,战功赫赫,名扬天下,一朝被打为谋逆乱党,灭了全族,只剩下一个叛逃东明的容岚,帮着东明国跟西辽作对,这些年害得西辽损失大片土地,国力减弱。
虽然天下皆知姬旭和容岚曾经有过婚约,容岚能活着也是姬旭暗中留了她一命,只是没想到被她给逃了,到如今依旧多的是人认为姬旭对容岚余情未了,但,过了这么多年,姬旭突然搞这一出,着实让人意外。
容岚身在东明国,已是东明国的女国公。
姬旭给她在西辽册封了完全相同的封号,目的何在?
而且那个容元诚,世人都以为他死在了西辽人手中,却原来是活着落入了姬旭手中!且姬旭打算把西辽皇室最出色的九公主姬月璇许配给他!
曾经齐天城中的容大将军府被付之一炬,后来姬旭登基后,命人原样重建,但一直紧锁大门,没有挂匾。
如今,上面明晃晃地挂上了“容国公府”的牌匾,赤金大字很是亮眼,过路之人远远就能瞧见。
但姬旭并未对当年容氏一族谋逆之事做出平反,对他如今的行为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宣布他的决定。
而他在西辽皇室和朝堂上,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没有人敢忤逆。
很多人得知姬旭这一系列操作,都觉得他是这么多年依旧放不下容岚,为了将她夺回来,处心积虑。
明眼人看出来,姬旭此举,就算有私心私情,但从大局而言,不失为一步妙招。
东明国沐国公府的败落,伴随着容国公府的崛起,东明双子星都改姓容,成了容岚的儿子,容岚的长女是东明国六皇子妃,次女虽是从乡野之地寻回,神医之名却已传开,且在南沣城退敌一事之中,展露锋芒,不可小觑。
容岚,容元枫,容元诚,再算上一个容元秋,稳稳地掌握东明国未来的兵权。
东明的容国公府,就像当年西辽的容大将军府一样,已经初现超然的实力和地位。
西辽抓住了容元诚,让他成为姬氏一族的女婿,只要能逼着容岚低头,回到西辽,那对东明国而言,将会是极其严重的损失。
而帝王多疑,此事一出,君兆麟还会再信任容岚吗?容岚要么为了保住地位舍弃儿子,要么为了救儿子让东明国利益受损,或者自己再叛逃回西辽。
不管哪种结果,对西辽而言,都是有利的。
齐天城六皇子府。
姬凤渊和罗昇正在书房对弈,一局终了,罗昇又输了。
“师弟棋术愈发精进,我自愧不如。”罗昇笑着说。
姬凤渊神色淡淡,“师兄今日心不在焉,否则不会输得这样快。”
罗昇叹气,“被师弟看出来了。我爹又派人找我回罗月山庄,我家那个妹妹为了个采花贼寻死觅活地整日闹着要离家出走,我那大哥除了赌博和玩女人之外没有别的兴趣,偏生他是长子,就可以得到一切。再这样下去,罗月山庄很快就要被他败光了。”
“如果师兄想回去守住罗月山庄的话,但请无妨。”姬凤渊说。
罗昇轻嗤一声,“我只是随口感叹两句,师弟不要误会,那个乌七八糟的家,我出来时就没想过要再回去。我爹也不过是想让我回去给我大哥当奴才罢了,我没那么贱。既然说了要留下帮师弟,我自不会食言。”
“多谢师兄。”姬凤渊点头。
外人眼中,他犯了大错,回到西辽皇室,却并未被责罚。事实上,他已经遭受好几波来自那些所谓的亲兄弟的暗害了,若非他小心谨慎,又有罗昇相助,如今怕是命都没了。
那日太子姬凤冥的儿子满月,姬凤渊受邀前去赴宴,却被人下了媚毒,险些非礼姬凤冥的宠妾,幸亏罗昇在旁及时将他带走,但也因为失态,当众颜面扫地。
姬凤渊早猜到容元诚没死,被姬月璇带了回来,只是猜不准姬旭到底想利用容元诚做什么。
如今知道了,姬凤渊并不意外,因为这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姬凤渊跟容元诚亦敌亦友,如果可以,他会选择跟容元诚合作,但可惜他如今自保都是问题,一没实力,二没胆量,不会做那等自寻死路的蠢事,只能静观其变。
“师弟,你觉得容岚会怎么选?”罗昇问姬凤渊。
姬凤渊神色淡淡地说,“不管她怎么选,都不会舍弃容元诚这个儿子的。”
罗昇挑眉,“那又不是她的亲儿子,她若是选了容元诚,可能会失去在东明的一切,回到西辽来,哪怕皇上真对她余情未了,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姬凤渊摇头,“师兄小看容岚了,如今的容家,已经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家族,容岚的儿女都不容小觑,不会被父皇牵着鼻子走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不可轻易下结论。”
“师弟这是跟某些人打过交道所以得到的经验么?”罗昇半开玩笑地问。
姬凤渊点头,“没错。如今东明的容国公府里,实力最强的,未必是容岚。”
“哦?”罗昇面露惊讶之色,“那是何人?”
姬凤渊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冷绝艳的面庞,“容元秋。”
罗昇眸光微眯,“她?虽然神医之名不是假的,但若论实力,其他方面似乎并未听说有过人之处。”
“当初,我就是栽在她手中的。”姬凤渊其实也并不了解元秋的真正实力,但据他所知,容元秋救过柳仲的女儿和孙子,救过孟丞相府的三少夫人和长孙,救过明国公府的三小姐,如今的太子侧妃明雅婷,救过君兆麟的宠妃,孟丞相的爱女孟俪和十四皇子,以及已经回归东明皇城的老将祝威。
只以上这些,就已经是东明国最有权势地位的核心人物。当一个医者拥有无可替代的本事,实力便不只是局限于医术本身。别人欠下的恩情,关键时刻,都是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助力。以及,这样的神医,连掌权者都会护着,因为人都怕死。
若是只当东明容国公府是个单纯的将门的话,那就大大地低估了容氏的实力。
因此,从姬凤渊的角度,君兆麟若是没有昏了头,定会选择跟容岚站在一起,哪怕要为了容岚的一个养子,让东明国的利益受损。而容岚也不可能就此妥协,如了姬旭的愿回到西辽来,那是一条不归路。
姬凤渊并没有跟罗昇解释太多,只是让罗昇盯着姬月璇的行踪,不要让她发现。
那日青云被哑童偷袭重伤,所幸刀是青云自己的,上面没有毒,及时医治,捡回一条命来。
青风让青霆留下照顾青云,他和青雷再次暗中回到了齐天城,打探容元诚和容元枫的下落,很快就得知了姬旭的安排。
这一次,他们没有轻举妄动,打算等一等,看容岚和元秋什么指示。最不济,等到大婚那日去抢亲,把容元诚救出来。
“如果主子能来就好了。”青雷叹气。他们本都是杀手,只需要武功高,接受任务之后简单粗暴地把人杀掉,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如今这样的局面,说实在话并不是他们擅长的领域。作为混江湖的,他们对于皇室中人的阴险狡诈并没有太深的了解。
青风也希望苏默能来。这么久没有苏默的消息,他们一方面很担心苏默的安危,一方面也习惯了听从苏默的指挥来做事。
姬旭将消息散播出去之后,就算着时间,等待着“客人”登门。
但姬旭等的人没来,先有一个不速之客找上了姬月璇。
“你是什么人?”姬月璇眼神戒备地看着深夜时分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面具男子。
身形颀长,高大清瘦,银色面具,只能看到一双幽深的眸子。
“九公主殿下。”来人拱手,声音低沉,“在下从南诏国来,奉主上之命,前来与西皇陛下商议要事,希望九公主殿下可以帮忙引见。”
姬月璇眸光微眯,“南诏来的?你是谁的人?”
“主上姓苗。”来人垂眸说。
姬月璇神色轻蔑,“南诏皇后娘家的人?不赶紧想办法救你们的太子,找我父皇做什么?”
“事关重大,希望九公主殿下帮忙引见,事成之后,定有重谢!”来人很是客气,但并不解释。
姬月璇神色莫名,“你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万一是刺客,惊扰了父皇,倒成了我的不是。”
“九公主殿下只需帮忙请示西皇陛下,将此物呈上,他自有定夺。”来人拿出一封火漆封上的信件。
姬月璇接过去,“若是父皇要见你,我怎么通知你?”
“在下就在汇四方客栈的天字二号房。”来人直接明示了住处。
“好,你且回去等着。”姬月璇点头。
待来人走了,姬月璇拿着那封信暗中进了宫。
找到姬旭的时候,他正在悦岚宫中独酌。
“父皇请过目。”姬月璇将未拆封的信件呈递给姬旭。
姬旭打开看过之后,扔给了姬月璇。
姬月璇这才看到信中内容。信是南诏皇后写的,上面盖着她的印鉴,内容是,请求姬旭帮忙营救落入东明人手中的南诏太子苏治,且承诺,待苏治回国,登上皇位,将会割让与西辽毗邻的五座城池,作为报答。
“这是南诏皇后的字迹吗?”姬月璇蹙眉。
“没错。”姬旭点头。三国皇室重要人物的笔迹,他手中都有。
“看来,是南诏太子派走投无路了。苏治不回去,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失势。如今得知父皇手中有容岚的儿子,便觉得是个好机会,只要父皇说句话,容岚为了容元诚的安全交出苏治,很简单。”姬月璇神色认真,“父皇要跟他们合作吗?”
“你去把人带过来。”姬旭说。
姬月璇领命出宫,很快在汇四方客栈的天字二号房找到了那个男人,带着他进宫去。
“参见西皇陛下。”男人见到姬旭,拱手行礼。
“摘下面具。”姬旭看着男人神色淡淡地说。
男人摘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跟苗钦有五分相似的面庞,但苗钦的几个儿子都不长这样。
“你是什么人?”姬旭问。
男人恭声说,“家父苗钦,家母只是个普通民女,早已过世。我叫苗嘉。”
原来是苗钦不为人知的私生子,这在皇室和贵族之中,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可有其他信物?”姬旭问。
男人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姬月璇接过,呈递给了姬旭。
是一块名贵的古玉,一面刻着狰狞的狮头,这是苗氏家徽,另外一面,刻了一个“嘉”字。
姬月璇觉得这位自称苗嘉的男人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南诏太子派急于救回苏治,依靠自己的力量失败了,得知西辽皇室抓了容岚的儿子,便立刻找上门来,许以重利,祈求合作。
这对西辽是没有损失的,因为利用容元诚救苏治,只是顺手的事,很简单,但这样不仅可以破坏东明和南诏即将修复的结盟,也可以借机掌控苏治,得到可观的利益。
从姬月璇的角度,完全可以答应下来。事成之后,苏治一派不敢不认账。
姬旭看着苗嘉,若有所思,过了片刻之后才开口,“朕要南诏十座城。”
苗嘉微微皱眉,“西皇陛下,这对西辽而言,只是顺便之事。”
“你姑母和你父亲会答应的,因为朕会送你们一样礼物。”姬旭突然冷笑。
姬月璇神色莫名,苗嘉有些不明所以。
“容岚的另外一个儿子,也是沐振轩的儿子。”姬旭看着苗嘉说。
苗嘉神色惊愕,“容元枫?他也在西皇陛下手中?”
“没错。”姬旭点头,“朕很厌恶容元枫,但碍于故人,不好动他,留着他也没多大用处,因为容元诚就够了。既然苗将军如此有诚意,朕就将容元枫送给你们,利用他,你们想救回苏治,轻而易举。记得当初容元秋将苏太子钉在棺材里,你们也可以随意招呼容元枫,不必客气,留他一口气即可。”
姬月璇有些意外,但随即便觉得姬旭的决定很明智。
根据他们最新得到的消息,沐振轩已经废了,利用容元枫对付他,得不到多大好处,而对付容岚,一个容元诚就够了。
将容元枫送给南诏太子派,接下来的局面将会是,容岚的一个儿子在南诏人手中,一个儿子在西辽,她若是两边都想救,将会比对付一边难度加倍,而君兆麟的宽容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愿意为了容岚的儿子付出的代价也是有限的,一旦超出他的预期,损失太大,未必不会选择舍弃他们。
而这必然导致容岚在东明国的处境更加艰难。百姓并不会喜欢一个为了儿子损害国家利益的将军,东明国的派系斗争没那么明显,但想趁机扳倒容岚的人也不会少。
姬旭就是要让容岚走投无路,回到西辽来求他!
顺便,姬旭将容元枫扔给南诏人,苗氏一族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都是沐振轩和容岚的女儿容元秋害的,到时候他们会如何对待容元枫,可想而知。
苗嘉听到姬旭的话,神色一喜,“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姑母和父亲得知此事,定会对西皇感激不尽!十座城,确定可以将表兄救回来,且能趁机威胁到东明,在下认为很值当!”
“希望苏太子回国后,能够早日登基,朕等着与他合作,灭掉东明国。”姬旭微笑。
“多谢西皇陛下!在下回去定会如实转告姑母和父亲,许诺给西皇陛下的报酬,定不会食言。”苗嘉躬身行礼。
姬旭并没有将苗嘉的玉佩还给他,而是留下作为信物,让苗嘉到城外断魂岭等待,天亮之前,“礼物”会送到他手中。
苗嘉再次道谢后,离开了西辽皇宫。
已是三更,姬月璇出现在地牢里,容元枫和容元诚两人并肩躺在床上,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姬月璇伸手,就把容元枫拽了下来。
容元诚睁开眼,坐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姬月璇,“你要做什么?”
容元枫身体虚弱,被姬月璇抓在手中,并没有反抗,因为他也不知道这贱人又发什么疯。
“你们兄弟要分开了,好好告个别吧,因为此生,未必还能再见。”姬月璇冷笑。
容元枫和容元诚神色都是一变,就听姬月璇说,“我父皇将容元枫送给了南诏的皇后娘娘,他们会用容元枫来做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当初你们的妹妹容元秋在南沣城何其嚣张?如今报应到容元枫头上,也怪不得谁。”
“姬月璇!告诉你父皇,苏治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你们跟他合作,是愚蠢的行为!”容元诚冷声说。
“你急了?”姬月璇唇角微勾,“看来你们真是兄弟情深呢,虽然我实在无法理解。我明白你想留下容元枫的心情,但你应该也清楚,此事我并没有决定和改变的资格,我父皇已经做了选择,且他的选择很明智,虽然对你们的母亲而言,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但,这就是我们希望的,呵呵。”
“阿诚,我没事,你好好的,娘会来救你的。”容元枫此时却异常平静。
容元诚拧眉,“不管在哪儿,你也好好待着!娘和灵月在等你回去!”
“灵月?叫得真亲呢!”姬月璇脱口而出嘲讽道。
容元枫和容元诚并没有理会她,两人却也没再说什么,只对视了一眼,姬月璇便拽着容元枫大步离开了地牢。
幽暗的地牢之中只剩下了容元诚,他掀开枕头,看到下方的指环,神色一变!那是元秋借给他的那枚,中间被姬月璇拿去,后来又还给他的时候,其中没有暗器,但先前短暂逃走的那一日,青云已经帮他补了暗器,他戴在了脖子上,姬月璇并没有再注意到。
因为容元枫的处境更危险,容元诚便将暗器指环给了他,让他贴身戴着,或许可以用上。
谁知道,容元枫又故意把它留下了。
“蠢死了!”容元诚握紧那枚指环,面色沉沉,心也沉了下去。
冷风呼啸,四肢无力的容元枫被姬月璇带着属下送到了断魂岭上,已经有人在等。
“九公主殿下。”苗嘉拱手。
姬月璇也不废话,直接示意属下将容元枫扔了过去。
戴着面具的苗嘉抓住容元枫的胳膊,再次向姬月璇道谢。
“不必,记得答应我父皇的事,若是食言,后果你们承担不起!”姬月璇话落,转身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苗嘉淡漠的声音,“九公主殿下急什么?还有给你的谢礼。”
“不需要。”姬月璇话音未落,苗嘉突然出掌,击中了她的后心!
姬月璇毫无防备之下被偷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血喷出来,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姬月璇只带了四名属下,全都现身将她保护在中间,她面色扭曲,不可置信地看着苗嘉,“你疯了?!”
苗嘉神色淡漠,“不,是你傻了。”
姬月璇心中突然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是谁?”
地上的容元枫也瞪大了眼睛,就被一只手拽着迅速离开了战场。
“苗嘉”拔剑,平静地说了两个字,“青夙。”
姬月璇下意识地想要跑,她的四个属下,片刻功夫就剩了俩。
姬月璇知道青冥楼楼主青夙跟容元诚是好友,却没想到青夙现身,竟然会用这种方式,精心设下的骗局,这一次,是真的天衣无缝,连姬旭都彻底上当了!因为青夙所说的,所做的,都正好迎合了姬旭和姬月璇所有的心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破绽,步步为营!让他们父女不知不觉之中落入了圈套却不自知!
而姬月璇当然不可能知道,青夙其实是容岚的女婿,曾经南诏赫赫有名的废柴苏默。
苏默的剑法极快,已经出现了残影,姬月璇的属下靠近他,不过是送人头。
当苏默把剑架在姬月璇脖子上,总共也不过用了半刻钟的时间。
姬月璇脸色难看至极,就听苏默声音冰寒,“带我去找容元诚,若敢轻举妄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