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云岚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在同龄人都被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萌化了的时候，她却只想把那些兔子关进小笼子里，来玩一场监禁游戏。

那样漂亮的眼睛，真像一颗红宝石。如果挖下来做成项链的话，一定会比那些玛瑙要美丽的多吧，她心想。

小时候的柯云岚最喜欢的食物就是草莓味的淋面蛋糕。

妈妈问她为什么。

她眨巴眨巴眼睛，开心地说道，“那上面的草莓淋面酱，看起来有点像血。”

“配上洁白的玫瑰裱花，有种死亡的极致美感。”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孩童能说出来的话。

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罪犯。

柯云岚可能永远也忘不了当她说出这句话时，母亲惊恐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被母亲厌恶了。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

她只是隐隐觉得自己也许是做错了事，但她却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后来她才明白，或许自己生来，便是个错误。

直到有一天，父亲意外发现了自己房间里的那些收藏品。

柯哲恩拿起那些透明玻璃瓶，借着水晶吊灯洒下的光芒，观察着瓶子里，被浸泡在福尔马林溶剂里的眼球。

她以为父亲会责罚她，然而并没有。

父亲罕见地笑了，他说：云岚，随我去一个地方吧。

柯云岚被带进了一个小房间里，有漂亮的阿姨引导着她回答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

这些问题是有分数的。

从房间里出来时，她很不开心，因为自己没有拿到满分。

这在她看来太不正常了。

然而父亲似乎很满意。

云岚，想不想和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一块学习？柯哲恩问道。

七岁的她愣愣地点了点头，说可以呀

那些知识对她来讲实在是太无趣了。

她想快些长大。

于是父亲为她安排了跳级。

后来柯云岚才知道，她在小房间里回答那些问题，实际上是在做测试。

而她的得分，是167分。

父亲夸她是个天才。

可母亲却说她是个疯子，疏远她，厌恶她。

她不明白。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好奇怪啊，没有人会懂她。

然而这个世界，在柯云岚的十岁生日宴上，改变了。

整十在人们眼中一直是比较特殊的数字，所以这个生日宴办的很豪华，邀请了很多同一辈的贵族小姐和少爷。

柯云岚穿着纯白的裙子，被打扮的像一个小公主。

她兴致缺缺地坐在大厅里接受着客人们的礼物。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毛绒熊和童话书，不想要可以上发条的音乐盒，也不认为裙子底下藏有魔法。

可她还是得在宾客面前抱着个兔子玩偶装作单纯可爱，这让她感觉无聊透了。

宴会的转折点，是一个孩子在花园里捕捉到了一只美丽的蓝色蝴蝶。

所有的孩子都围了过去，欣赏着这美丽的小生命。

“它好漂亮啊。”

“它的翅膀上有星星！”

柯云岚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

“可以给我看看嘛？”

那孩子同意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蝴蝶从玻璃罐里取了出来。

从外人的角度看，纯白无暇的女孩捧起蝴蝶，细心呵护着手里的小生命，恬静的像一幅画。

可是谁也不知道柯云岚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歪着头，注视着蝴蝶在她手里挣扎。

鳞粉随着蝴蝶的挣扎掉落了下来，真的像是洒落了一地的星屑。

“它的确很漂亮。”

然后我们的小公主终于在晚会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但我觉得……”

她用指尖捏起蝴蝶的翅膀，同时向两个方向用力，拉扯。

于是这个小家伙的翅膀，很轻易地就被撕裂了。

她轻松的像是撕开礼物包装纸。

“这样，就更美了呢。”

她弯着唇，咯咯地笑出声。

手指松开，断成两截的蝴蝶像一片枯叶一样掉到了地上。

所有的孩子都被柯云岚吓到了。

抓到蝴蝶的那个小女孩甚至大哭了起来。

听说那孩子后来患上了蝴蝶恐惧症。

“真无趣。”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孩子惊慌失措跑开的背影。

一瞬间，柯云岚的周围又没有人了，她再度变回了那个孤独的小孩。

她一直都是孤独的。

一路跳级导致她的身边一直都没有同龄人，当然她也不屑于和那些小女生说话。

柯云岚觉得她们都蠢死了。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孤独下去。

然而，在所有的小孩子都被她吓走了以后，有一个人，却没有走。

是那个外姓的哥哥？

这个哥哥在家里一直很少说话，没什么存在感，柯云岚和他也不熟悉。

沈月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场恶作剧。

她静静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蝴蝶，没什么情绪。

柯云岚以为她也会被吓跑。

可是事实却偏离了轨道。

沈月走了过来。

她弯下腰，捡起了那只蝴蝶。

“这么美丽的东西，为什么要扔掉呢？”

这是沈月来到柯家以后，对柯云岚说的第一句话。

她把蝴蝶温柔地捧在了有着提花的绢丝手帕上，递给了柯云岚。

柯云岚眨了眨眼睛。

她好像找到，和她一样的人了。

那只蝴蝶被她做成了标本，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从此，柯云岚便喜欢粘着这位沉默寡言的哥哥了。

其实最开始，他们也是拥有过一段比较正常的兄妹关系的。

柯云岚所有的在普通人眼里，看起来很匪夷所思的爱好，在沈月那里都得到了认同。

他们一起分享着那些乐趣。

“哥哥，你不要理云明哥哥好不好，你多陪陪我，云岚只想让你陪我一个人。”

然而沈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哥哥说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所以她很乖巧的点了点头。

“那么，哥哥，可以给我一个晚安吻么？”

沈月罕见地笑了笑，阖上了手里的书，温柔地在女孩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晚安，书里的那些妖精，会跑进你的梦里的。”

她甜甜地笑了，“晚安，哥哥。在那些妖精来到之前，我会很乖的。”

她把那些珍贵收藏品拿给哥哥看。

哥哥也觉得很漂亮。

他们果然有着与生俱来的默契。

哥哥说那是艺术品。

柯云岚很开心。

她晃了晃玻璃瓶，有些遗憾地想，可是这一屋子的艺术品，都比不上哥哥的那双桃花眼。

哥哥长得很好看，比那些橱柜里精致的洋娃娃还要好看。

如果，哥哥真的能像那些洋娃娃一样，躺在橱窗里，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逐渐变得不可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