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一个,躲在水牢入口的阶梯处,一有人进来,便一刀毙命,毫不留情。转眼间,长长的阶梯直到水面已经全是尸体,水牢变成了血池。
萧月瞅到空隙,翻身上去,又将桃花拉了上去。一路往府外奔逃,可谓是真刀真枪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直到他们杀出江府,素萧和张耀几人才从水牢迷阵中脱身出来。看到遍地死尸,又惊又怒。
素萧脸色惨白,冷声吩咐道:“张耀,马上派人封锁南城!务必抓住萧月。不然我们,罪责难逃。我即刻去找大师兄。”他不待张耀回答,便疾奔而去。
张耀也知事情严重,苦叹一声,匆匆去做安排了。
此时已是夜幕低垂。南城西街回春医馆内,痛苦的哭叫声愈来愈弱。稳婆拿手帕抹了抹满脸的汗,急道:“夫人,用力啊!”
一旁的丫鬟不断帮玉娇娥擦着脸上的冷汗,见她一张脸白得可怕。惊慌道:“婆婆,夫人……夫人……好像没力气了……”
稳婆哀叹一声道:“唉!作孽啊!吃了那么些六角草,药力太大,夫人身子又弱,这下可坏了!”
“那可怎么办呀?婆婆。姬盟主就在门外,要是夫人出点什么事,那我们……”丫鬟仆妇们顿时有些慌了神。
稳婆骂道:“你们这群没心肝的!胡说什么!夫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继续灌参汤!”
侍候的丫鬟已是吓得六神无主,只能依命灌下参汤。然而大半的参汤都从玉娇娥的唇间溢了出来,她的胸口衣襟上一片褐色的药渍。人已是虚弱得叫声低弱,仿如蚊吟。
一个仆妇见状失色道:“婆婆,夫人……夫人恐怕不行了……这孩子一点没出来,夫人却已经没力气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稳婆看了看玉娇娥惨白的面色,心中也是一慌。但她镇定了心神,用力掐了一下玉娇娥的人中。
玉娇娥疼得清醒了一些,稳婆哀声道:“夫人……夫人您再坚持一下!孩子就快出来了!熬过了这一关,往后就好了。您想想姬盟主啊,他还心急火燎地等在外面呢。”
玉娇娥轻喘着气,只觉得浑身又累又痛,挣扎着开口道:“……婆婆……我……我要活……活下去……孩子也……不……不能有事……”
她颤抖地伸出苍白细弱的手,紧紧抓住稳婆干枯粗糙的手,流着泪道:“……帮……帮帮我……”
稳婆也紧紧回握住玉娇娥的手,柔声道:“夫人放心。老身一定保住您和小公子。只是您千万不能放弃啊!来,按我说的做。呼——吸——呼——吸——使劲啊!”
玉娇娥迷迷糊糊听着她的声音,依言而做。叫喊声不断,夹杂着哭声。
她甚至觉得灵魂附在了上方,冷静地看着挣扎在痛苦深渊中的自己。看着像一具枯木一样被人不断摆弄的自己。
她一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牵线的木偶,自从家族被灭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浮萍、柳絮,被控制着、利用着,不能自主。
此时才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不由自主。连身体都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不可掌控。可是她不甘心哪!实在不甘心。
大仇未报,好友被囚,遭人胁迫,如果她现在死了,那么青城玉家冤案必定永远沉没下去,那些亲人曾经鲜红的热血也像从未流失过一样。将完完全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的冤、他们的痛、他们的恨又有谁来洗清?只有她!玉娇娥,玉家最后的遗孤。所以,她不能死!
要活下去!哪怕活得再凄惨、再屈辱、再不堪。也必须坚持到沉冤得雪的那一日。玉娇娥眼神一亮,瞬间又有了力气。
稳婆大喜。带了笑意道:“对!就是这样!夫人继续!孩子已经出来一点了。”
此时已是第二日的正午时分。屋外的阳光十分稀薄,带着初秋的微微凉意。
听了一夜忽高忽低、带着哭腔的叫喊声,姬蕴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忧心忡忡,眼里都是红血丝,脸色也苍白疲惫。
昨夜素萧匆忙告诉他萧月逃走的事情,他也无暇过问。只让他派人去追。他满脑子闪过的都是初见的那一日,玉娇娥泪痕未干的一双杏眼和咬出青白齿痕的一点朱唇。
他是在她抬眸望向他的那一眼就动心了的。却忍住了内心的震动和脸上不自觉的发烧,轻轻脱了外衫为她披上了。仿佛只有这样温柔的举动才不至于惊吓到她。
如今她几乎是拼了性命,只为诞下子嗣。然而那却不是他的孩子。他忧心之余不免有些嫉妒。转瞬却又暗骂起自己来,觉得太过狭隘自私,是小人之心。
各种想法循环撞击,最终都汇成了焦灼和忧虑。一张俊容上拧紧了眉头,手心里都是虚汗。
姬蕴还是忍不住敲响了门。急切道:“玉儿到底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久了孩子还没生下来?”
旁边有人拉开他,为难地说道:“……应该是……难产……催产药灌得太急太多……谁受得了……”尾音是沉重的叹息,带着一丝深埋的惊疑和猜测。
说话的是那个医馆的老大夫。手还紧紧拉着姬蕴,生怕他冲了进去。
屋内的稳婆听到动静。为防姬蕴不管不顾冲进来,忙将门开了一道缝,急急道:“姬盟主别急。快了快了!”接着又将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屋内女子低弱的叫喊声始终不断,一下一下撞击着姬蕴的心。他此刻竟有些恨上苏飞卿了。
日色在焦灼的气氛中逐渐暗淡,直至漆黑。一轮新月升了上来,静谧无声。更显得虚弱的叫声凄凉无力。
屋子里充斥着痛苦、惊慌和忙乱,甚至有一丝绝望的情绪悄悄弥漫开来。丫鬟们看着床榻上鲜血淋漓的一幕,听着那凄楚挣扎的痛呼声,一个个疲惫而丧气。
她们甚至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命运了。假如这位盟主夫人死在了这里,一尸两命。那位俊美的姬盟主该是何等的伤心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