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定山到最后也没下毒。

他只是给陈百城下了半斤麻药，然后把他捆起来倒吊在房梁上。不是因为他不想下毒，而是他手头没有。

严肃倒是手里还剩点上次用过的蛇毒，但是他也不敢往外掏。毕竟，还要完成任务呢！

把陈百城吊起来之后，袁定山就一手握着巨斧，一手提溜着严肃，朝着翠屏山方向飞奔而去。虽然袁定山嘴上说的是怕严肃跟不上自己的速度，但其实严肃心里清楚，这老哥怕自己跑了。

被扛在肩上的严肃，只能听见耳朵俩侧传来的呼呼风声，还有眼睛里不断倒退的景象。

过了不一会，严肃便被袁定山扛着进了一片紫竹林里。进去之后，袁定山一把将严肃扔在地上，然后做了一个嘘声的表情。

严肃顺着袁定山的目光，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少年正趴在地上挖竹笋呢，仔细一看，正是翠屏山小当家袁华。

此时的袁华，双膝跪在地上，俩只手在地里不断的刨着，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袁帮主要过去聊俩句吗？”

严肃趴到袁定山耳边，悄悄地问道。

“不用，知道华儿还活着就行了！”

袁定山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从来没有在袁华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淡淡地回了严肃一句之后，便悄然离开了紫竹林。而身后的严肃，自然是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这二人离开紫竹林之后，一路来到了那日激战的山隘口。突然，前面走着的袁定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仔细地打量着严肃。看了半天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陈百城此人老夫还是了解的，他既然敢派人去阻截薛景和华儿，那就一定不会留活口！所以说，是你放了华儿一条生路？！”

见严肃点了点头之后，袁定山又皱着眉头继续问道：“为什么？你可知这件事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万一被陈百城知晓，那你在他手下将永无立锥之地？！”

严肃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不想杀他了。我要杀谁，不杀谁，都由我自己做主！至于陈百城那边，只要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袁定山听完之后哑然失笑，笑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笑眯眯地看着严肃说道：“很好，你很好！老夫这一辈子，向来都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既然你放了我儿一条生路，那我就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说吧，你想要什么？”

严肃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袁帮主你能给我什么？”

袁定山沉思了一会，苦笑道：“想了半天，老夫还真没什么好给你的。万贯家财早已经被我散尽，师门武学则更是不能私自传授他人，而老夫自己三日之内也必死无疑。想来想去，老夫似乎只能给你指一指未来的路了！”

“未来的路？”

严肃有些不解地问道。

袁定山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如果老夫所料不错的话，你这一身功夫应该是跟着陈百城学的。不过，你若是按照此人的方法练武，怕是这辈子也突破不到宗师之境。”

严肃听完之后，疑惑道：“为何？难道陈百城在暗中捣鬼？”

袁定山摇了摇头，接着解释道：“非也，只因他自身便是野路子出身，一开始修行的方法便是错的！不对，应该说，整个清水县，几乎都找不出来一个正统的武者。”

在袁定山详细的讲述之下，严肃才终于明白了清水县这群武者到底有多离谱。

原来这清水县，属于会稽郡管辖之内。这地方自古以来便一直是远离中原的未开化之地。一直被中原正统所排斥，被视为蛮夷之人。

后来武朝初立，太祖皇帝为了彰显武力，派军征伐，后便在此设立了会稽郡一十三县。但是即便如此，这些被纳入了武朝名册的会稽郡人也没有入得了中原正统修武者的眼。

没有师承，他们便只能自己摸索。在会稽郡武者们野蛮生长了几十年之后，缺少正统的内家修炼之法的他们，终于另辟蹊径，创造了外炼奇术，妄图以不断强化肉身来突破到先天武者之境。但是这种方法显然是死路一条，几乎没有任何外炼武者可以突破到先天宗师之境。

听到这，严肃突然问道：“为什么？难道不是自身的肉体越强，才越容易突破吗？”

袁定山叹了口气，慢慢地说道：“武徒，武生，武士三境被统称为下三品的后天武者。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都不算是武者，所以才会被冠以徒，生，士这种略带侮辱性的称谓。你可知道突破先天的关键是什么？”

严肃想了想，试探性地说道：“是袁帮主刚刚提到的内家修炼之法？”

袁定山点了点头，模棱两可地说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突破先天最重要的东西是气！”

“气？”

严肃听懵了，怎么听起来跟修仙一样？

袁定山认真地说道：“不错！就是气！九品练筋，八品练骨，七品洗髓，全都是为了突破先天之时，炼精化气而做准备！但是这会稽郡武者炼体之术，到了最后等于是把一身修炼的精力全部都反哺到了肉身上面！等到突破之时，你说他们拿什么来化气？就像一个瓶子，你把瓶身打磨的坚不可摧，但是瓶子里面却不能装水。你说，还要这么硬的瓶子做什么？”

严肃终于听懂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会稽郡的武者发现他们的练武之道有问题？”

袁定山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严肃，木然说道：“有，但是当他们发现之后，他们就已经不是会稽郡的武者了！”

听完之后，严肃愣在了原地，屠龙少年屠龙之后，又变成了恶龙吗？

他怔怔的问道：“难道炼体这条路真的就是死路一条吗？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吗？”

袁定山转过头去，看着翠屏山深处，幽幽地说道：“有，有一个人成功了！”

“是谁？”

严肃看着袁定山的背影问道。

“清水大圣张若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