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妙菱正盯着徐冰清喝补汤,而徐冰清有些推三阻四地不愿意喝。
实在是因为这些时日,妙菱每日都会熬煮几类补汤,来为徐冰清调养身体,使其早日痊愈。
世上再好的补汤,喝的多了,总会腻味。
“小姐!”素英急匆匆而来。
徐冰清已经许久不曾见素英露出如此着急忙慌的神态了。
“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冰清!”苏婉茹疾跑而来。
秦雪萱紧随其后而来,脸色是少见的冷肃。
徐冰清心中的疑惑更甚,不过……让苏婉茹如此心急,又让秦雪萱都如此慎重的事,她还真想不出什么来。
“冰清,你救救姬苍昊吧!你救救他,好不好?”苏婉茹眼眸含泪,泫然欲泣。
“姬苍昊?”徐冰清不明白,看向秦雪萱。
“姬苍昊被陛下押入大牢了。”
“为什么?”
原谅徐冰清,这几日她都待在府中养伤,府里府外的很多事情都是牧舟和徐浩然处理的,所以京中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是很清楚。
“都怪我,这一切都怪我……”苏婉茹忍不住轻轻哭泣。
徐冰清有些茫然无措,看来苏婉茹已六神无主了,眼神示意秦雪萱,让她说清楚来龙去脉。
“陛下只是将其押入大牢,不是还没下旨……”
让秦雪萱安慰人,那简直是火上浇油。
“素英,你来说。”
“回小姐,贤王庶子姬苍昊亲手弑父,贤王当场身亡,姬苍昊也被陛下押入大牢,等待圣裁。”
“弑父?”
这行为实在是骇人听闻,且惊世骇俗。
徐冰清皱眉,暗思:即使姬苍昊再痛恨其父,也做不出弑父的举动来吧!更何况,这与婉茹有什么相干?
素英仿若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低语道:“听闻苏小姐就在其旁。”
徐冰清看向秦雪萱,让其帮忙答疑解惑。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秦雪萱托腮,“我觉得这件事恐怕跟姬宗耀有关。昨夜是除夕,到处都是热闹非凡的,而婉茹就是在那时被人从苏家迷晕之后带到贤王府的;然后……可能是姬宗耀拿婉茹来威胁姬苍昊……再然后,姬苍昊无意之下杀了姬宗耀……”
“威胁他什么?”
徐冰清总是能找到一些不易被人察觉之处。
秦雪萱欲言又止,不似以往的风格。
很显然,这件事另有隐情。
“冰清,你帮我救他,好不好?”苏婉茹哭得梨花带雨,紧拉着徐冰清的手臂,乞求地看着她。
徐冰清有些不忍,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婉茹,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把姐妹也拖入险地吗?”秦雪萱厉声呵斥。
苏婉茹不明所以地看着秦雪萱,泪眼朦胧的模样让人怜惜。
“苏家乃书香世家,家族声望甚重,你是苏家嫡女,自幼便由父母兄长宠着,你要星星,他们恨不得把月亮都摘下来送给你。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次,他们为什么不顾虑你的感受,不帮你救姬苍昊?”
“苏家要明哲保身……”素英冷声道。
素英很生气,因为她已猜到苏家的用心,苏家不忍心拒绝女儿的请求,所以放纵苏婉茹来找小姐。苏家此举等于是把小姐推到火架上烤,简直是岂有此理?
“冰……冰清,我……我不是……”
“昨夜发生那么大的事,按理来说,苏家应该把你关在府里不许你出房门半步……”
“没有!父亲……”
“你别说话!”秦雪萱打断她,“你父亲若是不想你出府,你怎可能如此顺畅地便跑出来?说到底,苏家不想与贤王府扯上关系,但姬苍昊又是为救你才犯下大错,他们不想你内疚,所以才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地把你放出来,让你去求别人。他们知道,你也没有别的人可求,只能来求冰清……”
苏婉茹明白过来后,陷入沮丧。
“苏家作为文人一派,又自诩清流之辈,没想到出了事,竟是这样的祸水东引……”秦雪萱冷嗤,“这件事从头到尾与冰清何干?苏家可真会算计,怪不得先前便让你接近冰清,与冰清交好,原来是未雨绸缪,可真够无耻的。”
苏婉茹连连摇头,满脸泪痕,甚是楚楚可怜。
“你这是做什么?”徐冰清无奈地看着秦雪萱。
无论何时何地,秦雪萱对待身边之人总是冷嘲热讽、恶语相向,但她本身却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我实在是看不惯这些自诩光风霁月之辈,实则都是一些伪君子之流……”
这倒是实话,世家大族敢称书香门第之家,却无人敢在秦家面前称强,因为秦家是真正的文人世家,在四国之中,堪称翘楚。
秦家世代专注于“文”之一道上,行为处事不拘世俗、不偏不倚、不卑不亢,学识渊博,辩才有道,智谋无双,有着文人的身姿,又有着武人的意志……
徐冰清示意素英出去守着,她有话要问苏婉茹。
素英心领神会,执剑抱胸立于房门前。
“婉茹,我且问你,姬宗耀要姬苍昊做什么?”
苏婉茹泪眼婆娑地看向徐冰清,有些懵懂。
秦雪萱不耐道:“你为了一个男人哭成这样,至于吗?”语气鄙夷,神情间却是担忧之色。
俗话所说的“刀子嘴豆腐心”,不外如是。
“贤王要他背叛陛下,要他……”苏婉茹脸色通红,吞吞吐吐。
徐冰清心中有了猜测,嫡子姬苍晔死了,姬宗耀想利用庶子姬苍昊来东山再起,姬苍昊本就不是乖乖听话之人,更何况这些年这个所谓的父亲从来不曾正眼看过他一眼,导致他受了这么多的屈辱和苦痛,现在又来利用他,他定是不愿服从。而姬宗耀肯定是知道了姬苍昊的软肋是苏婉茹,所以把苏婉茹绑去,让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苏家自然会站在他那边。
“他不愿意……然后贤王便用我的命来逼他就范……他便和贤王的人打了起来,贤王的那些护卫都死了,他和贤王两人也都身受重伤……我当时实在是太害怕了,看到两人互相掐着对方的脖颈,我就拿起旁边的剑抵在贤王颈肩,想让他放弃……后来不知怎的,我便晕过去了……再醒来时,贤王已经死了,而他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
徐冰清听完,敛眉不语。
一般情况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姬宗耀与姬苍昊在厮打中,特别是你死我活的情况下,或许有人会失去控制抢先杀死另一方,但……既然死的是姬宗耀,那凶手理所当然的便是姬苍昊,但姬苍昊会杀死自己的生父吗?即使那人从未当他是自己的儿子,即使他拿自己心爱之人的性命来威胁自己,即使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想起秦雪萱今日的言行,徐冰清心中有个猜测:这件事与陛下有关。
“婉茹,你想救他吗?”
闻言,苏婉茹眼眸一亮,执袖擦掉脸上的眼泪,连连点头。
“冰清!”秦雪萱蹙眉,不予苟同。
“要救他也不难,不过……”盯着苏婉茹,“救出他以后呢?”
“嗯?”
“婉茹,他是贤王府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贤王勾结外敌,私通朝臣,本就是罪大恶极,但苏家是忠君之臣,就算救出了他,你与他之间……也绝无可能。”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他是因为我才会……冰清!冰清!我现在只求他平安无事,我不……不奢求与他在一起,我只要看到他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婉茹!”秦雪萱有些怒其不争。
徐冰清轻叹口气,自古以来,“情”之一字,最是难懂,更何况自己也是身受其害,又如何能劝慰他人?
“我知道苏家不喜欢他,亦不愿救他,所以我只得来求你。冰清,我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他说他配不上我,是他连累了我,可每次都是我连累他,害他受伤,又帮不了他;他说若是可以,他宁愿出生在寻常百姓家,每日里辛苦农作,一家人和乐安康;他说他只希望我永远都这么单纯善良,不经历任何风雨,安乐美满一生;他说……”
苏婉茹仍在诉说着他俩的故事,而徐冰清的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她忍不住暗叹:其实婉茹比自己要勇敢,她可以勇敢地说出她喜欢姬苍昊,即使家人不喜欢他,即使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但……她喜欢他。
那自己呢?
她永远也不可能说出她心怡姬逸风,而且这辈子他们都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他们相遇的太晚,相知的也太晚,自然也就没有相爱的机会。
秦雪萱心疼地看着苏婉茹,“我以为你会是我们之中最晚尝到‘情’滋味的人。”
苏婉茹轻笑,笑容中有酸、有甜、有苦、有辣、有咸……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徐冰清叹息:“只愿他心似你心,不负你的相思意。”
“冰清,你愿意救他?”
徐冰清点头。
“冰清!”苏婉茹上前一把抱住徐冰清,感动的一塌糊涂,“谢谢你!”
“傻子!”秦雪萱冷嗤,不知在说徐冰清,还是在说苏婉茹,亦或是两者皆是。
情,亲情、友情、爱情,不管是哪一种情,都是人之拥有,都是发乎于心,亦是心中所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