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徐冰清和亲北夷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侯府内的静寂沉闷日益加剧。
但不管是不想徐冰清去和亲的人,还是不舍得徐冰清的人,他们皆无力改变此状况,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的发生。
这一日,徐冰清起得很早,早早地把闺房内一应事务整理摆放整齐,包括床榻、被褥、衣裳、饰物,还有……嫁衣。
看着屋内的陈设,徐冰清仔细地记住每一处的布置,回忆着过往的一切。
其实这些早已刻入她的心里,只不过……她有些不舍,有些难过……
今日之后,怕是自己无缘再回来,回到这个最熟悉的地方,见到最亲的人。
素英和妙菱进门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小姐已穿好嫁衣,整好妆容,盘好发髻,安静地坐在榻沿,不知在想什么。
妙菱未语泪先流。
徐冰清无奈一笑:“做什么呢?你家小姐的大喜之日,怎能哭哭啼啼的?再说了,你现在可不是小姑娘了,是别人的妻子,以后还会是孩子的娘亲,不能没事总掉眼泪吧?”
“小……小姐!”妙菱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素英,你劝劝她,一会儿客人就来了,让人看见笑话。”
素英把脸撇向一边,眸中的泪水早就如雨下,只不过她的哭泣没有声音。
徐冰清终是一叹,上前轻声道:“好了,都别哭了。”
“小姐,你就让我陪你去吧!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啊?”素英苦苦哀求。
事实上,这几日,她一直在求徐冰清带自己同去北夷。
“不是还有子暮吗?况且,陛下赐给我的那两个侍女的武功也不弱。”
“可是,她们与小姐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差使起来怕也不能领会小姐的意思……”
“行啦!别哭哭啼啼的啦!”司空溟现身房中。
“外祖父。”看了一眼房门口,怎么没看到莫修染?
“别看了,因为赵琴韵的事,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和浩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所以不愿出现在你眼前。”
徐冰清无奈一笑:“事情不是都过去了吗?况且也不是他的错。”
“清儿,浩然我会好好看顾,这俩丫头我也会好好看护,只是……也不知我这个老头子还能看顾到几时?”语气略显颓丧。
徐冰清心中一紧,眼眸微湿,但她不能哭,长叹口气,“我一定会回来的。”
“你……”司空溟枯瘦的手掌轻拍她纤肩,“照顾好自己。”低头掩饰苍老眼眸中的泪水。
徐冰清这才发现,外祖父他老了好多,沧桑了好多……
这些年,外祖父一直在尽心照顾着她和浩然,可她却没机会好好报答他,还让他整日里为她提心吊胆、不得安宁,她实在是不孝极了。
“外祖父……”
还不待徐冰清伤怀,院落里便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司空溟瞬间消失于屋内。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冰清!”是苏婉茹清亮的嗓音。
“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她听得见。”秦雪萱一如既往地骄傲嘴硬。
接着,呼啦一群人涌入房内,有从宫里来的,指导礼仪的嬷嬷和宫女,还有几位京中的贵妇和小姐,还有……徐玉凝!
待众人看到房内整装完毕的徐冰清,均是一愣,像是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整装完毕了。
“妹妹。”徐玉凝温和一笑,没有幸灾乐祸,没有冷言讥诮,亦没有仇恨愤怒……总之,很淡然。
没想到经过贤王府的没落,丈夫的离世,父亲的逝去,她竟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本不应该来的,但毕竟姐妹一场,就想着来看看你。”
徐冰清轻轻一笑:“我很高兴,姐姐。”
所谓的“一笑泯恩仇”,不外如是。
徐玉凝长舒口气,眸中噙泪,“此去路远,照顾好自己……”
“多谢姐姐。对了,姐姐既然回来了,家里……就拜托姐姐照料了。”
“妹妹你……”眸中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好我们徐家。”
“谢姐姐。”徐冰清极力抑制着眸中不断涌起的湿意。
徐玉凝心中难忍,擦拭掉脸颊的泪水,猛然转身,笑着道:“请众贵客前往花厅用些茶点。”而后转头看向徐冰清,“你好好准备,我去招呼客人。”
徐冰清微微点头,看着她带着众人离去。
“她倒是变了很多。”秦雪萱看着徐玉凝的身影道。
“经历的多了,自然会有些改变。”
“我是没想到你们能握手言和。”
“也许是血脉亲情吧!再说了,徐家又还剩下几人呢?”话语间带着一丝沧桑。
“冰清……”苏婉茹早已泪流满面。
“这都怎么了,一个个泪如雨下的?今日可是我大喜之日,都别哭了。”
“若不是你穿着一身喜服,怕是没几人会认为这是喜事。”秦雪萱依然地嘴硬心软。
“好看吗?”徐冰清转了一圈。
不过房内除了秦雪萱,那几人都没有心思去欣赏她的嫁衣。
“绝色倾城!你别说,如此美人,还真是便宜了澹台朔那家伙。”秦雪萱火上浇油道。
“秦雪萱!你干什么呀?”苏婉茹终于忍不住发怒,“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呦!厉害了,小婉茹。”
“冰清就要走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在意?”
秦雪萱冷嗤:“我在意有什么用?难道和你一样哭哭啼啼的,才能代表我在意?”
“你!我不想跟你说话。”
“好了!你们俩都别吵了。”范靖瑶上前拉着徐冰清的手腕,“冰清,我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只有你!你的勇敢、毅力、智慧、学识,都是我所不能及的,所以……好好活着,不管你人在哪,请你好好活着。”
徐冰清轻轻一笑,范靖瑶倒是难得的聪慧通透,她已猜测到她们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再相见,因为北夷皇子妃并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即使以后徐冰清能够完成所愿且活着离开北夷,为了宁国侯府,为了东皇,她也不会再回到宁国侯府,亦不再是东皇的宁安郡主。
秦雪萱走上前,郑重道:“冰清,人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之事;人死了,是一了百了了,但活着的人却要承受更多的痛苦,承担更多的责任……”
“是啊!冰清,你要好好……好好……活着。”
“我会的。”
温馨感人的时刻总是过得飞快,即使再难舍难分,终归还是要分别的。
素英和妙菱搀扶着一身红装、头盖红纱的徐冰清前往前厅。
前厅里,徐怀民端坐大堂,徐浩然和徐博胜分站其旁,周围是前来道贺的宾客,很是热闹非凡。
府中侍女早就准备好蒲团和茶水,等待着她的到来。
徐冰清在素英和妙菱的引领下,跪在蒲团上,行拜别之礼,“冰清拜别叔祖父,祝叔祖父福寿安康。”说完,递上茶水,“请叔祖父喝茶。”
徐怀民看着她,接过茶盏,轻抿一口,“此次之后,怕是无缘再见……照顾好自己。”
“是。”
徐博胜上前,“我送你出阁。”说着弯腰站在徐冰清身前。
“多谢堂兄。”徐冰清缓缓趴向徐博胜肩背。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她这个堂兄的肩背很宽,很厚实,很暖和,很舒适……也许,这就是血脉亲情的力量吧!
徐博胜一直背着徐冰清到府门前的马车前,且与徐浩然一起把她安置在满是喜庆之色的马车里。
而后,徐冰清的马车行驶在前,送亲队伍和北夷使臣在后,缓慢地向城门口行去。
京中百姓皆知今日是宁安郡主的出阁之日,纷纷跟着瞧热闹。
一时间,场面甚是恢弘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