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
“郡主……”语气轻柔,近似低喃。
徐冰清在睡梦中猛然惊醒,大脑尚未清醒,纤手已伸入枕头下去拿匕首……
“郡主,是我。”
“颜末?”
“是。”
徐冰清坐起身,“怎么了?”
颜末掀开床帐,坐在榻边。
屋内并未点灯,仅有一些微弱的亮光,还是窗外照进的月光。
“属下有要事禀告,但又……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只得……”
徐冰清心中更是疑惑,却也知道颜末所说之事定是十分重大,不然不会避开紫罗、茗音、茗香她们,虽然她们是自己人,虽然她们不会背叛她。
“何事?”
“是有关紫罗姑娘的。”
“紫罗?”
“霍统领传来消息,紫罗身份不简单,她是北夷王室之人。”
徐冰清讶然,这倒是她不曾想到的事。
“她姓澹台,单名一个‘晴’字,封号‘怀柔’,是北夷娴妃娘娘洛文嘉的亲生女儿。”
“娴妃?”
“当年娴妃洛文嘉无意中知晓了王后南宫莹的秘密,而反被南宫莹算计,洛家也因此家破人亡,娴妃因此生不如死,她自知自己不是南宫莹的对手,便安排贴身嬷嬷带着年仅五岁的澹台晴逃出皇宫,并在此之前找了个死婴替代澹台晴,而后在自己寝殿放了一把火,把自己和死婴一起烧死了。”
“而后便遇到了游历在外的母亲?”
颜末沉默。
“有话直言便是。”
“当年霍统领得知了此消息便告诉了先侯爷……”
徐冰清明白了,想必父亲知道了此消息,便安排人让嬷嬷带着澹台晴到东皇北境,由他来保澹台晴周全,以便日后为他所用。
毕竟,澹台晴的敌人是南宫莹,也就是北战雄,而北战雄的敌人是父亲,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外如是。
“紫罗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知道,当年她已经记事了。”
徐冰清轻叹口气,她一直知道紫罗命苦,却没想到这么苦,五岁幼龄之时便已家破人亡,各处飘零,怎能不令人唏嘘?
“那位嬷嬷身体虚弱得厉害,若不是先侯爷的人暗中保护,她们恐怕到不了北境。而后,那位嬷嬷在北境故去,先夫人便把澹台晴带回了京城,并取名‘紫罗’。”
所以这才是当年母亲救下紫罗的前因后果。
“那北夷王呢?当年洛家、娴妃和其女儿先后离世,他就没什么作为?”
“对于他来说,死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娴妃和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而已,他哪里又会放在心上?”
这大概就是出身皇家的悲哀,或恩宠无限、荣耀万丈,或卑微如尘、命如草芥。
“当年娴妃发现的秘密是什么?”
“南宫莹与北战雄有染……”
徐冰清蹙眉,她不是惊讶,而是有些不解。
若是北战雄和南宫莹有私情,那以北战雄的实力又怎会让南宫莹入宫为后?还有,难道北夷王对此事一无所知吗?那他为何会放任这件皇室丑闻不管?
“北战雄……好似与南宫菁也有牵扯。”
“什么?”
“具体是什么,霍统领也不清楚,因为南宫菁死的那一年,南宫家先后死了很多人,与南宫菁有关的人更是死伤殆尽。”
“是吗?”徐冰清沉吟片刻,而后像是想起什么,道:“北夷王与南宫菁可曾相识?”
“郡主是怀疑北夷王与南宫菁……不过,相识肯定是相识的,就是不知两人是何关系?又到何种地步?”
“看来南宫菁之死,与南宫莹、北战雄脱不了关系,就是不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北夷王有没有参与其中?”
“要霍统领继续追查吗?”
“不必了。继续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除非南宫莹、北战雄亲口说出事实。不过,这两个人的口,怕是无人能撬开。”
“郡主所言极是。”
“澹台鹏和澹台朝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澹台朝那边,听说郡主要与之结盟,倒是挺配合的,就是不知是随声附和,还是另存心思?”
徐冰清轻笑:“澹台朝也不是傻子,我给了他台阶下,即使他不愿意下来,也不会再端着,毕竟……婚事已成定局,他想改也改不了了。”
“澹台鹏倒是一如既往地温和自谦,既不特别欣喜,也不特别惊奇,好似早已料到郡主会做此决断。”
徐冰清薄唇微勾,她早就知道这位大皇子并不是表面上的温和知礼,其心胸和手段说不定比澹台朔还更胜一筹。
“对了,澹台鹏最近在不断地暗中拉拢势力,听闻近日好像有一个文武双全的江湖草莽已投靠其麾下,霍统领并未查到其身份,但依据他的描述,属下猜测……应该是……”欲言又止。
徐冰清疑惑地看向她,“谁?”
“闻路。”
“闻路?”
“是。”
提及闻路,便不可避免地牵扯到姬逸风,毕竟他是姬逸风的人。
闻路结交澹台鹏,肯定是姬逸风的授意,目的当然是为了徐冰清。
这一点,颜末清楚,徐冰清更清楚。
房间一时陷入沉寂。
忽然,徐冰清心中一紧,呼吸有些紊乱,惊惧地看向颜末,“你可还知道什么?”
“怎……怎么了?”颜末被徐冰清的神情吓到了。
只见徐冰清薄唇紧抿,柳眉紧蹙,手指揉搓着锦被,不知在想什么。
“郡主?”
徐冰清深吸口气,又重重呼出来,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道:“若那人真是闻路,就让霍统领与之摊牌,省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伤了自己人。”
“是。”
“还有,去查一下都城内的……”又像是想起什么,“算了,这里是北夷,动静过多或过大都会引来深究的眼睛,到时更是引火烧身。”
“什么?”颜末没听明白。
“没事了,下去休息吧!”
“是。”
待颜末离开,徐冰清彻底失眠了。
其实,适才她想让颜末去查的是姬逸风的行踪,但她又怕万一他还在北夷,自己的探查会为他带去危险。
她一直以为姬逸风已经回北境了,所以这段日子她很安心,因为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也许她下意识地逼迫自己不去想他,所以她对姬逸风回北境之事并未认真想过,也未曾怀疑过。
但……倘若他没有回北境呢?倘若他还在北夷呢?倘若他就在这都城之中呢?
想到这里,徐冰清的心……彻底乱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姬逸风的性格,他既然来了北夷,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便返回北境?即使自己伤了他的心,一时之间,他怎么可能做到断情绝爱?
就像当初在东皇,她那么伤他,他都忍痛接下,即便如此,她一遇到危险,他还是奋不顾身地前来相救,把她伤他之事抛诸脑后,把他的身份、名誉、责任全都弃之不理,只因她是徐冰清,他心尖上的人。
“傻啊!真傻……”喃喃低语,略带哭意,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更显无助和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