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陷入了沉思。

陛下现在做事完全不讲道理了，东突厥在大唐边陲，可以说是占据了多数要塞。

领土和疆域几乎和当年匈奴一致，草原的战士，吃了顿没有下顿，也不种地，自然就靠着天吃饭。

牧牛羊是他们唯一可以自给自足的产业。

可一旦遭遇天灾，人祸，牧民们就如同被草原之神抛弃的子民，日夜遭受风雪之苦，忍饥挨饿，人口始终无法得到大的提升。

杜如晦身为宰相，对大唐周边各小国以及部族异常了解，身为皇帝的智囊之一，他从不吝啬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那些草原的蛮子。

但现在，他惊讶的发现，陛下登基之后，一开始还能藏着獠牙，蓄势待发，已经缓缓露出来了。

仅仅过了不到半年，陛下身那股子无的气势，毫无保留的爆发了出来。

杜如晦陷入了沉思，这到底是不是好事呢？

如果和突厥开战，那刚刚平息了不稳定因素的大唐，会不会再度进入风雨飘摇之中呢？

打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李二知道杜如晦在想什么，古人的想象力极为匮乏，在框框架架里还可以游刃有余，但如果超出了框框架架，那么就一个个懵逼的不行。

说白了就是目之所及，限制了他们的格局。

现代人见过世界全貌，见过古今历史，通晓中西方各类大事，自然在眼界高出不止一筹。

李二笑了笑，“杜相如今担心什么？”

“回陛下，如若真的开战，那必然需要大量的钱粮，只是如今……”

杜如晦管理户部，国库什么样，他很清楚。

靠着吉利可汗敲诈来的黄金百万，根本不够用。

战争的消耗比起大兴土木，有过之无不及。

这天下刚刚稳定，百废待兴，再开战，大唐能否承受的住呢？

“钱粮这种事情，朕自有决断。不就是粮食么！朕乃真龙天子，定然有天援助，不成问题！”

“至于钱财，呵呵，朕的军队，所向披靡。自由四方相助，天恩所至，金银自来！”

李二现在说话云里雾里，如果不仔细想，乍一听总是会让人心潮澎湃。

这个月里，李二给侯君集下了一道圣旨，去一趟高丽，新罗，百济三国。

大唐的时候，高丽，新罗，百济三足鼎立。

这时候侯君集大军压境，只为钱粮，自然富饶的国王们会拿出自己的珍藏，献给侯君集大将军，献给大唐皇帝。

掠夺嘛！谁不会呢！

只是现在大唐还造不出顶级的战船，无法出海，不然在哪爪哇国，东南亚诸岛，无数的不值钱的香料拉回来，卖给山东士族，定然可以大赚一笔。

对，山东士族！

李二突然又笑了起来。

开怀大笑，声音如雷。

这一笑，把杜如晦和一旁正在沉默的魏征吓了一跳。

“陛下……这……”

“无妨！朕突然想起来一些趣事，忍俊不禁。”李二站起身来，走到了杜如晦和魏征面前，“你们两个坐着吧。”

“是！”两人战战兢兢，此时心头潮水汹涌。

陛下这头猛虎，发威之前总是会有一些征兆的，杜如晦和魏征跟随李世民久了，自然能摸到一些脾气和规律。

忐忑的坐在椅子的时候，两人依旧不敢抬头。

李二背着手走了两圈，伸了个懒腰：“两位，你们对关陇世家和山东士族怎么看。”

来了！

咯噔！

几乎是一瞬间，两人的心头猛地跳了起来。

“陛下，臣以为，那关陇世家，乃天下大害！山东士族，掌控一方，于大唐不利！”

魏征一开口，就带着一股子怨气。

看起来，这货对士族什么的早有不满了。

李世民出身关陇世家，但如今李家坐了天下，自然有些裙带关系所在。

关陇世家在唐初嚣张至极，和关陇世家并立的乃是山东士族。

魏征一开口就是谏言，根本没有去想李二也是关陇世家的一部分这件事。

“哦？魏征，你说说看。”

杜如晦脸都黑了，死命的给魏征眨眼。

你想死不要拉着我啊，我杜如晦好不容易到了今天的位置，还想长命百岁呢！

魏征站起身来，“臣有一言，思忖良久！大唐如今四海不平，内忧外患，然而那关陇世家借助陛下余荫，胡作非为，剥削当地百姓，今年风调雨顺，百姓尚有喘息之力，如若遇到灾年，必然家破人亡。”

“那山东士族，更是过分！传承几百年的关系错综复杂，不以为耻，那崔氏当街行凶，如今并无交代，满朝下，无人敢言！臣在朝堂质问那崔民干，换来的却是白眼。”

“可叹这朝中下，竟无一人是男儿啊！”

魏征这人果然是狠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杜如晦看了一眼陛下，脸铁青。

魏征啊魏征，这事情没人提就过去得了，你没完没了，和那钟馗有什么区别呢？

陛下不是男儿吗？竟然敢辱骂当今天子，你是活腻歪了吗？

本以为李二会暴怒，杜如晦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而魏征自己，也做好了接受龙威怒火的准备。

然而，过了许久，呼吸可闻的御书房里，只传来了李二随意的一句话。

“好！”

“可见，魏卿已经有了计划了！不如说出来，让朕听听！”

本来紧张的身体，突然间放松了下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臣所言之事，陛下莫要怪罪！臣一片忠心，只为大唐！”

魏征拱手说道。

李二点点头，“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陛下胸怀坦荡，魏征替天下万民叩谢陛下！”

怎么搞的，这么开心的事情，深得朕心啊，怎么搞的跟诀别一样。

你倒是说啊，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

杜如晦看到魏征这一副样子，就知道今天那山东士族，关陇世家可能要出大事了。

大唐在发展，大唐在进步，大唐如同一头巨龙在腾飞，士族的存在，就是压在大唐百姓头的巨石，是附在大唐身的寄生虫。

陛下，真的动了杀机！

杜如晦深知此刻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