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简简骑着小白龙,一路尾随李恪出了城门,紧随其后,一路纵马疾奔。
向北眺望,群山连绵,层峦叠嶂。一座青瓦灰墙的府邸突兀地伫立在茫茫如幻的金色草甸中,高高的院墙简朴中透着宏伟。
李格三人匆匆隐入府邸。陈简简无心赏景,她顺着围墙打马绕了一圈,这近二层楼高的围墙难住了她,她徘徊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了院内一棵十余米高的槭树外墙下,只见她轻盈站立在小白龙背上,接下来的举动实在令人惊愕,她竟然解下自己系腰的丝绦,高展双臂,将丝绦一端甩过那高高的槭树树枝,她扯紧了丝绦,心想着只要纵身跌上院墙,再缓缓爬下,即可成功。可惜的是,她用力过猛了,直接腾空越过墙去,随着她的尖叫声,她的身体不断跃落在层层楲树枝叶上,头发在跃落中散乱开来,最后重重摔倒在地,幸亏不断降低的坠落高度,使她还不至于活活摔死或摔伤。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陈简简艰难地爬了起来,一个踉跄,身形还未站稳。
“清和,谁让你跟来的?”李恪嗔怪的声音恰好传来。
陈简简胡乱将散在面前的长发抿到耳后,仰头望向李恪。
“青禾?莫不是大唐的青禾长公主?”府邸主人呼延顿,吃惊问道。
“蒋禹,你们就是这样保护公子的吗?”李恪直接忽略呼延顿的问话,大声喝斥着隐藏在墙外的侍卫,一时间从墙上翻越下二十名侍卫,齐刷刷跪地请罪。
见状,呼延顿愈发肯定面前这位从天而降的女子,一定就是大唐皇帝最疼爱的妹妹了,大唐长公主青禾也是这般喜着男装。他望向身旁站着的吐谷浑二王子慕容泽恩,微微颔首。
就这样,惊魂未定的陈简简,一脸惶惑地被李恪牵到席前坐下。
席间,坐着位青年男子,面容英俊,肤色略白,鹰鼻,宽肩,身姿魁梧,着墨色貂皮大氅,披散的头发上簪着一只黄金镂空鹰簪。远远望着,颇似西游记里的那位颜如灌口活真君,貌比巨灵无二别的银角大王。陈简简的目光成功被那高高的鹰鼻吸引,每年暑假准时与小朋友见面的电视剧《西游记》中那句著名的台词,“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此时在陈简简喉中跃跃欲试总想要脱口喊出来。
那鹰鼻帅哥明显感觉到,陈简简那毫不遮掩的灼灼目光,他冲着陈简简咧嘴一笑,举杯示意。陈简简回过神来,略有些不好意思,也举杯喝了一口,发现这高原上的酒绵柔、爽口,不由举杯又喝了一口。那帅哥见状也举杯再饮,二人一来二去,竟然各饮下十余杯酒。陈简简醉意渐浓,直摆手表示自己实在是喝不下了。那帅哥也不再劝,自斟自饮了起来。
一切如此和谐。和谐到,忘我的境界。
一曲让人听闻不由心生低沉与荒凉的埙声,不合时宜出现在主宾尽欢的宴会上。“这曲子,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陈简简低头看着李恪身上的蓝色水纹绣滚边圆领长袍,只觉得忧伤的埙声如蓝色水纹般从李恪吹奏的陶埙空腔中漫溢而出,低缓而缠绵,伤感而悠远。陈简简侧耳倾听着,渐觉恍惚。
吐谷浑的二王子慕容泽恩诧异地转身问了问坐在身旁一位身材纤瘦的汉人官员,听得那官员耳语了几句后,慕容泽恩瞬间满脸怒容,也不再唤李恪表哥了,闷声道:“漓王,如此这般,意在何为?”
李恪一脸淡定,轻呡了一口酒,戏谑道:“听说你们吐谷浑雇请了上万大唐子民为汗王修建王陵,本王建议一定要抓紧时间争取早日竣工,否则等到明年春天,冰雪消融之时,一切就不好说了。”
慕容泽恩愠怒道:“王爷是怕我们吐谷浑不给他们工钱,还是担心我们吐谷浑王庭会不放人。”
李恪嘴角轻翘,扬声道:“我笑你们还在这里欢歌笑语,丝毫没有大厦将倾之感,伏俟城虽然雄踞祁连山下,扼守东西要冲,富庶一方,不过近来西北贼起,屡屡预动,一旦起兵,你们高筑的城墙就是草原骑兵最佳攻城的演练场,丰富的矿产与品种优良的青海聪就是最好的战利品,就算在座的各位都有不屈的决心,最终也只能是一枚迟早被吃掉的棋子。更可怕的是,伏俟城连投降的资格都没有。”
慕容泽恩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正起身准备拂袖而去之时。有侍卫匆匆走到身边低声请示。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李恪旁若无人般,坐回座位,持刀割了块盛在银盘中皮酥肉嫩的烤羊肉,大口嚼了起来。
一场盛宴,就这样不欢却又不敢散。
此时此刻,只见,有侍卫押着一中原男子快步而来,“报,二王子,抓到一中原斥候。”
“王维?”随着侍卫身形移动,那中原男子整个侧面出现在陈简简眼中,陈简简脱口而出。
“清和公子,好巧啊。”王维讪笑道。
“王维,你为何到此?”李恪问道。
“回王爷,微臣就是想画一幅,和昭陵六骏相媲美的骏马图。所以臣是因天马而来的。”王维向李恪行礼道。
陈简简有些心急,她打了一个酒嗝,起身冲着坐在主人席位的慕容泽恩,带着醉意略一行礼道:“二王子,王维就是王维,就是长安城善工画作的王维。您放了他吧,我清和感激不尽。”
慕容泽恩目光从陈简简绯红的脸颊掠过,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坐在那面无表情持杯轻呡的李恪,最后将目光锁定在王维身上,他上下打量一番后,随后粲然一笑,示意手下放了王维。
陈简简连忙向王维招手示意。
“公子,刚才王爷吹奏的是《唐风·葛生》。”坐在一旁的王维殷勤地为陈简简解惑道,一边低声吟唱道:“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没等王维唱完。陈简简早已困得不行,她环抱着李恪的手臂,倚头靠在他的臂上,呼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