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在与女子见面后的第三天归家而去。对于家人的询问,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合适。
这样的说法自然换不来父母的信服,言语丝毫不客气:“也不看看自己的样,还挑?”
阿炳也习惯了蒋叔的调侃,怼回去:“蒋老师,你儿子有这么差吗?”
因为阿炳的父亲是小镇上中学的语文老师,大家很多时候习惯了称呼他为蒋老师。
“我有时候很好奇,你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到底是哪点给了你骄傲的资本?”
“爸,如歌还在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你把我儿媳妇整没了,还要面子?你看看,方圆十里,有谁三十多了还是孑然一身?”
“如歌这不单着的吗?”
“如歌单身那是出于主动模式,你单身是出于被动模式。”
纪如歌在旁边吃着早餐,差点将嘴里的粥一口喷出来。
阿炳:“……”
这天,没法聊。
吃过早饭,纪如歌将阿炳送到车站,学着蒋叔的口吻:“真的,别挑了。”
阿炳直接没理他,抬起脚便朝候车大厅走去,甚至都懒得跟他道别了。
……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纪如歌不会想到,就是这捧余香,撬开了他情感世界的阀门。从此,他的情感就似一汪清冽的泉水,倾斜而出,犹如山洪爆发。
当初纪如歌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外公便打算利用自己的关系将他送进一家外资企业,加上纪如歌大学学的本就是经管类的专业。
进外企,做上几年,凭着自己的能力,加外公现有的人脉关系,想要有所作为也不难。可是纪如歌直接拒绝了,这多少伤了外公那份有心。
纪如歌的同其他毕业生一样,辗转人才市场,在一场场面试中乘风破浪。他经历过毕业生的迷茫,也曾在面试的角逐中灰心丧气,更在工作中深切地体验到了所谓的职场残酷与无可奈何。
他曾多次在下班之后,漫步在街头,来往人群在身边穿过,灯光在头顶打过。迎面而来的微风徐徐安慰不了他的职场挫折,街头流浪艺人沧桑的歌声也无法唤退一路走来的辛酸与疲惫。
父母离世,他一人挑起了两个家庭的幸福。随着老人年迈的加剧,他的每步也变得越发小心。在小时候有次,自己感冒发烧,半个多月也未见好转,三位老人在家中与医院来回折腾。
那刻,他看着他们白发渐生,看着他们略微佝偻的身影。他读懂了,他们对于自己如此不分昼夜的照顾,那是一份消磨。消磨着他们的身体,也消磨着他们的心力。
子女的相继去世,让三位老人对于生老病死有着超越其他父母的敏感。也就是这天,他明白了,生病对于他来说不是吃一粒药,打一次针这么简单的事情。
子女本是生长在父母世界里面的一根藤蔓,他们守着日月光辉,不辞辛劳的培育,欢喜的看着他的茁壮成长。哪怕他奋力高飞,但心中的那份念想一直都在。
可是这根藤蔓,在成长的路上,绿叶茂盛之时,花朵尚待开放之期,被直接从他们的世界里面连根拔起。如今,想起唯有无声无息的照片,与自己心底那无法斩断的失独的苍凉。
纪如歌就似这跟藤蔓上抖落下来的花朵。三双写满岁月的手,悉心呵护他长大,将自己心底那份沉寂的念想,慢慢浇水灌溉,一天天的长大,一点点的将自己心底的黑洞修补。
他的世界不欠缺草木皆兵的慌乱与惊悚,他的生活需要的是平淡与安稳。
故而,在游走职场4年多后,掏出了自己的所有积蓄,加上从阿炳那里借来的钱,开了这间花店。
当时阿炳还曾问:“你干嘛不回来直接打理花圃?”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许是留恋C市,也或许是无法放下外公外婆,又或许依旧还有刚初出茅庐的那股不服输的韧劲。
纪如歌的花店位置算不上好,也不偏。一开始的生意并不是很好,将近半年的时间都在亏损。他在心底默默盘算着入不敷出,曾一度想要直接逃离回西岚,过他的悠闲小日子。也就是在那刻,他读出了自己心底的不甘。
终于在苦心经营半年多之后,店铺开始慢慢盈利。加上纪如歌从秦姐那里得来的经营经验,渐渐地,生意自然越来越好。在开店的第一年后,他将阿炳的钱如数归还,还存留下不多不少的结余。
这两年来,随着线上生意的兴起。纪如歌自然也顺应潮流,将梧桐雨搬上了线上销售。面对顾客的订货,时而骑手送货,时而他自己送货。
林昕将订单的信息打印出来,看着上面的名字,好奇地问道:“霓裳。学长,有姓霓的吗?”
纪如歌从林昕手上拿过来看了一眼:“有。属于稀有姓氏,不足千人。”
林昕按照订花之人的要求,包装着花束。不曾注意到纪如歌嘴角轻轻上翘的笑容。这抹倒是无关其他,只是仅仅出于一种对名字的喜欢。
林昕正准备去联系骑车,却被纪如歌直接接过:“给我吧。”
林昕也未多想,将手中包好的玫瑰递给纪如歌。
霓裳所在的歌舞团离纪如歌的花店并不是太遥远,开车的话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自从那日在霓家见过霓裳之后,面对萧何的邀约,霓裳总是以练舞为由进行了拒绝。对此,萧何颇有种受挫的溃败感。
情场对于萧何来说,早已是一方游刃有余的战场。可是到了霓裳这里,他以往的所有方式似乎都失了它的功效。
霓裳倒也没有欺骗萧何,因为演出,她最近确实处于疯狂练习的阶段。每天都是早早地到歌舞团,再是很晚离去。
一天除了吃饭与睡觉,其他的时间都用在了练舞上面。对此,不管是家人还是老师,都有些担心她疲劳过度。
每每看见他们担忧的目光,霓裳带着一种轻松的语气安慰道:“我不累。”
至于腿痛这件事,她未给任何人提起。这次机会,她有多珍视,就有多害怕失去。颇有一种,功败垂成,在此一举的背水一战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