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有诗曾言: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两人各认取个生活的模样。
他的人间四月天被抹了一把黑,就连投下的光影都是漫无边际的空。
霓裳的身影在萧何的眼中慢慢走远,淡化,变成了一颗若隐若现的圆点。
突然,他出声吼道:“霓裳。”
霓裳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看着萧何。
灯光昏暗,凸现了霓裳眼中的星光。
他想,她一定很喜欢他。不然为何,就连想念都能钻进了日月星辰的光芒。
萧何抬脚走过去,问了一句自己事后想起觉得无比愚蠢的问题:“他能为你买房吗?能给你一个家吗?”
房屋是冰冷的字眼,是钢筋水泥的组合体。可若是融进了欢笑,融进了烟火。它就可以更名换姓,可唤为家。
如果非要从汉字当中挑选出最温馨的字眼,萧何一定会脱口而出:家。
家是尘世的一间永不倒塌的避风港,是容纳一颗颗漂泊心的寄居所。它不需要多么豪华,多么宽敞,只需要足够牢固与温暖。
霓裳看着他,笑容清扬:“我为什么要他为我买房?”
萧何言语沧桑:“或许是因为大家觉得,有房才有家吧。”
霓裳摇摇头:“我不需要他为我买房,因为我自己有。”
“如果你也没有呢?”
霓裳言语透着几分玩笑,几分认真:“那我就跟他找个没人的地方,盖上一间茅草房,他吹埙来,我跳舞。”
萧何醉了,他今晚不曾喝酒,却似酩酊大醉之感。他神情恍惚,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在迷离之中换了色彩。
那是霓裳的笑容。
萧何有段时间,很喜欢看汪曾祺的散文,那里面透着生活的清欢,柴米油盐酱醋茶,每道菜,每座桥,每段路,都能在他的笔下焕发着他人不曾发觉的清辉。
亦如臭味熏天的臭豆腐,都能在他的笔下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幽香,那是食欲的撩拨,也是情怀的沉沦。
霓裳转身往家走去,脚步轻快,一抬一落之间,是对纪如歌思念的默写。
萧何悄然转身,将光落在了身后,一路照着霓裳回家的路。他仍旧拎取着生活中的那道黑,一往向前。
……
纪如歌每到一座城市,不爱逛游乐园,也不爱逛商场,更不爱那些在被旅行社过高哄抬观赏价值的旅游景点。
他爱逛菜市场,爱那里人们的朴实,爱那里穿插着的百态人生。每张笑颜,都是一场悲欢的呈现,能在寂寂无声之间,激出了想要摘抄陌生的故事人生的欲望。
梧桐雨离菜市场不算远,但也不近。纪如歌这天起的很早,七点不到便出门了。他将车停在路边,带着欢喜走进人声喧嚣的菜市场。
很大,很热闹,讨价还价之声,东家西家长短的交谈声,落在纪如歌的眼中,就似一汪清冽的泉水,在深秋之际,被落叶所覆,点缀出了一盏盏格外的悠然。
纪如歌挑选着食材,熟练老道,眉宇间的清新是与菜市场南辕北辙的出尘气质。
他,识五谷日常,贪恋人间烟火,懂得在双手之间,编制生活曼妙。
纪如歌买了上好的牛肉,再买了一些还在活蹦乱跳的虾,最后买了一些素菜,买了一些葱与混沌皮。他看着手中的食材,是霓裳大快朵颐的模样。
回到梧桐雨,已是将近八点的时间,他打理着食材,每个动作都是手到擒来,不管是剁馅,还是调料,都是得心应手的迅捷。
纪如歌包好馄饨,先给霓裳去了电话,询问了她到梧桐雨的时间,盘算着何时烧水,何时下锅。待霓裳到之时,馄饨不宜太烫,上面是淡淡地热气,那是生活中那抹淡淡地暖。不似正午十分的强烈,也不似夜间的凉,这是走在晨间与傍晚的恰到好处。
“还有十分钟。”霓裳带着蓝牙耳机,右转进了小巷。
“吃什么馅?牛肉还是鲜虾?”
“都想吃。”
“依你。”纪如歌将两种馅,各放入一半,原本沸腾的水,瞬间偃旗息鼓。橙红色的火苗在锅底,孜孜不倦的燃烧,煮熟了锅中的馄饨,也成熟了纪如歌的情感。
霓裳到的很准时。她将车停在梧桐雨的外面,走进店内对着林昕道了一声早上好。
林昕礼貌回应,伸手指了指楼上:“学长在上面。”
霓裳微笑点头,从一排书架旁边的梯子上楼,步履轻缓,透着孩子气,像是捉迷藏,更像是恋人之间的小趣弄。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有处拐角,她站在拐角处,看着放在上方角落处的满天星,那是藏在不经意之间的小惊喜。
她抬脚继续向前,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小小的一室一厅,放眼望去,一览无余。那些隐匿在角落的浪漫点缀着生活,也点缀了霓裳眼中的欢喜。
小小地客厅,暖色调的墙纸,头顶灯饰样式简单却不失独特,没有电视,一张淡灰色的地毯,配上一套完整的深红色茶桌与器皿,旁边是雕刻着精细花纹的配套椅子,墙上的画是烟雨江南的描摹。
厨房的一切规整有序,每件厨具都各司其位,井井有条,不见半分凌乱。在一尘不染之中,诉说着纪如歌对生活的热爱与满足。
纪如歌此时在盥洗室,自然不知道霓裳的到来。她的脚步向前,或许有些不礼貌,但举止依旧被好奇心所驱使。她缓缓推开纪如歌卧室的房门,恍如走进一幅山水诗篇。
房间不大,二十多平方,一张两米宽的床占据了它的半壁江山。床头旁,小小地菱形书架是它的点睛之笔;放在墙角的花卉,小玩意在无心之中为它添抹上了一笔童心与烂漫。
绵绵烟雨的窗帘图景,撑着油纸伞的姑娘,站在阁楼上吹箫的男子。姑娘站在青石板上,抬眸所望,看见了候她多时的他。凝眸一笑,是开在雨季的丁香,怎一个美字了得?
她抬脚走进去,踩着与客厅相似的地毯,走到落地窗前,她用力的掀开窗帘,晨曦落在她的眉间。
晨曦微熹,是她那一捧眉目浅笑。
霓裳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看着下面来去匆匆的人群,听着此起彼伏的人声与喇叭声。心底对于纪如歌的情感不断地向更深处延展。
突生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家庭,才能滋养出如此热爱生活的孩子?
霓裳最爱两座城,一座是C市,一座便是姑苏。爱C市,是因为这里养她长大;爱姑苏,纯粹是因为爱它的恬静与婉约。
仿若它隔绝了这个尘世的一切喧嚣,它在自我的世界里面,淡淡地笑,轻轻地说,静静地候。
姑苏以它老者的从容,看着其他城市争先恐后的一次次的跳高,迈远。不骄不躁,不急不慢,始终以自己最优雅的姿态,笑看人间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