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襄在外面蹲着抱着头愣了半天神儿,直到大夫都出来了,他才赶紧凑到大夫面前:“怎么样,有性命之忧么?”
大夫年纪也不大,是城里专治皮外伤,所以也算是经常受狱吏所托来狱里看看犯人。
但这种要命的伤势,他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还没说话,便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冒襄被这个大夫的动作吓坏了,以为董小宛是要不行了,用两只手死命钳住大夫的胳膊,猛地摇晃:“怎么,情况不好么?”
“大夫,你不要怕花钱,我就算借钱也会给她诊治的!”
大夫使劲抽出其中一只手来,将冒襄另一只压在他胳膊上的手也缓缓地往下按:“冒大人,没有性命之忧,不用过分担心。”
“只是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背后势必会留疤,而且窒息的时间很长,如果不是这个女子有很强的求生意志,怕是早早就殒命了。”
“现在,我已经在其后背为她施了药,背后的伤势只需要静养就会好的。
只是,她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我也不确定她究竟什么时候会醒。”说道这里,大夫又摇了摇头,来的人都是下的狠手,就连他这个大老爷们儿都有些看不下去,不知道董小宛如何顽强地熬过去的。
而且,他细心地发现,董小宛的手背上和嘴唇都已经被她咬烂了,应该是行刑的时候,为了不发出吼叫声,刻意抑制的。
这份坚强,实在是让人肃立起敬。
自然也都为她的脸上和手上都上了药,最后甚至忍不住为她祈祷了一下,希望她能完全好起来,早日恢复神智。
冒襄紧张的脸色,听完大夫的话稍稍缓解了一点。
赶忙说道:“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从兜里拿出碎银子递给他,“给您添麻烦了。”
大夫将碎银子揣到袖子里:“不麻烦,那冒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大夫很机敏地看出这其中绝对不简单。
县太爷让他来看的囚犯,差点被勒死,而且身上伤势这么严重,至少可以说明,不是县太爷主使动的手。
就是说,有可以在县衙囚牢里肆意妄为的大官浮在背后。
这趟浑水,他一个小小的大夫掺不起,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冒襄冲着离开的大夫鞠躬拱手,目送了他一程,便急匆匆地赶回了牢房。
刚刚大夫为了方便施药,在董小宛周围点起了几只蜡烛。
董小宛白色孱弱的身体被围在火红的蜡烛和红色闪着黄色光晕的烛光中显得格外苍白虚弱。
冒襄小心翼翼地跨过蜡烛。
董小宛因为背后受伤,依旧保持着趴着的姿势,但身下铺了一层大夫带来的软软的被子。
眉头蹙在一起,冷汗直冒。
唇边有伤,背后的囚衣被撕烂后缠上了绷带,还是有点点血迹渗出来,就像是白色的画布上,不小心沾了几滴红色的墨水。
脖子上的勒痕看起来渗人的很,青中带紫。
冒襄跪在董小宛旁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仿佛董小宛现在就像一个瓷娃娃一样,一碰就会脆。
冒襄只敢远远地看着董小宛,盯着她这幅样子,心里下定了决心。
董小宛不过一个娇弱的、没有任何背景的、没做过任何错事的姑娘。
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凭什么?
自己的懦弱与董小宛一比,格外可笑。
虽然冒襄不清楚究竟幕后黑手是冲什么来的,但他知道,董小宛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楚善诚也不会落得这幅下场。
而且,他明白,董小宛这副保护楚善诚的情谊,不是私情,而是道义。
董小宛正是因为知道楚善诚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那群人不过是想拿住董小宛这个把柄来扳倒楚善诚罢了。可她为了保护楚善诚都落入了这番境地没有屈服,那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董小宛想护住楚善诚,把他冒襄在旁边护着董小宛不就好了。
什么前途,难道有心中对道义的坚持更加重要么?
他冒襄难道也是这种肤浅之人么?他从小学的四书五经,最简单的道理不就是“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么?
他怎么现在的觉悟还不如一个女子了?
想到这里,冒襄忍不住自己苦笑了一下,还真是丢人呢!
不过也总算是心里有了打算,不再忙忙慌慌地随波逐流,冒襄已经做好了决断,不过董小宛要面临的是什么,他都要试图挡一挡。
突然,烛光晃动了一下,冒襄警惕地看了一圈周围,又看了看脚边的董小宛依然痛苦的昏迷着。
突然一阵强风吹过,冒襄毅然决然地挡在了董小宛的身体上方,还有所顾忌的离她的身体保持着一点的距离。
一个黑衣人突然来到蹲在了董小宛面前,和冒襄脸对着脸。
冒襄属实害怕,他觉得这个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今晚想要取董小宛性命的那个人。
一定是他发现自己之前没有得手,又来试图下手了。
冒襄虽然慌张,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但是没有挪动自己的身体半分,将董小宛小巧的身体挡的结结实实。
黑衣人也没有着急下手,看着冒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似乎在观察。
冒襄以为这个黑衣人是在观察要不要先对自己下手,大喝了一声:“混蛋,滚远点!”
这声喊叫混杂着害怕,都破音了。
黑衣人没有动手,两只手垂在身前,依旧蹲着,眼球又滴溜溜转了一圈。
冒襄都快怀疑,这个黑衣人是不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子,看到牢狱里多了一个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在冒襄胡思乱想期间,黑衣人缓缓地开口了:“我是来救董小宛的,你是谁?”
冒襄破口大骂:“放屁!你刚刚还想杀她来着!”
黑衣人挠了挠脑袋,小声自言自语地低头说道:“看着文质彬彬的,怎么爆粗口呢!”
又抬头跟冒襄搭话“我真是来救她的,我是北镇抚司副指挥使时千,这是我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