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把尸首放在地上之后,一路爬着过来的楚善诚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烧的只剩干巴巴、黑黢黢的尸首,将一路爬过来,已经不像样子的手慢慢地抚上看起来令人作呕的尸体。
楚善诚还是不敢相信,试图通过尸体的轮廓确认这是不是真的是董小宛。
但一具已经烧的不成形的尸体,他又能摸出来什么呢!
长时间的压力和伤痛击垮了楚善诚,他的头“哐当”撞在了地上,终于忍受不住,晕过去了。
冒襄从狱里回到自己家之后,一直在自己的府宅里,穿着官服,干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就连给他看门的大爷都看不下去,给他拿了一件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大爷看冒襄依旧不说话,也没有动作的样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年轻人总是这样沉不住气。”
把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紧了紧,仰头看了一眼月亮,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峥嵘岁月,一口气将手里的蜡烛吹灭。
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还是安心睡他的觉吧。年轻人总是这样胸有大志却易受摧残,还得磨磨心气儿才行啊。
冒襄依旧干坐着,直到有衙役闯进他的家门:“老爷,不好了,牢里失火了,今天捉到的那个董小宛烧死了。”
冒襄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将外衣脱下来放在马扎上,“走吧”。
衙役反而十分困惑。他已经做好准备叫醒已经酣睡的县太爷准备接受一顿打骂了,怎么反而冒襄像是早就知道就等他来一般呢。
衙役摇了摇头,笑了笑,自己在瞎想些什么呢,疯了么?
赶紧给冒襄带路,拾起扔在冒襄家门外的红灯笼,带着冒襄一路疾走,来到火势已经被控制住,已经成为一片狼藉的牢狱门前。
“老爷,已经被烧成这样子了”衙役看着冒襄不好的脸色,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冒襄上任才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出现火灾这样的大事,还烧死了明天要会审的犯人,他这个县太爷首当其冲,肯定是要受责难的。
冒襄没有注意衙役的话,他先看了一圈火势,确认一切都烧毁殆尽之后,又用眼睛巡视了一圈周围是否有可疑人物。
之前时千在狱里和他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他现在一点都不能放松警惕,得把陷害董小宛的犯人找出来才行。
冒襄的视线很快就被站在牢房门口围成圈的十几个人吸引了注意力。
这群人身材都十分的挺拔精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且基本上每人手里都牵着一匹马,在围观的群众里便更加扎眼了。
普通百姓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多马。
冒襄有了好奇,步子也动了起来,夜色漆黑,冒襄想近一点看清这些人的人脸,便离这些人越走越近。
为首的那个人留着络腮胡子,高大威猛,但衣着很粗糙,也有些邋遢,但怀里抱着一个女人,面容十分雅致,是那种看一眼便忘不了的卓越气质,但哭成了泪人,如果不是被男人勉强搂在怀里,怕是站都站不稳了。
冒襄的视线转向这边,这群人的视线也转向了冒襄。
络腮胡子的汉子眼眶通红,拳头紧握。上下打量了一下冒襄,尤其在他的官服上停留了很久,仿佛在确认什么。
冒襄被这个男子的气势一下子震慑住了,停下了脚步。
络腮胡子的汉子把怀里的女人推给了旁边的一个兄弟扶着,攥紧拳头朝冒襄走了过来,语气愤怒到了极点,像是要把冒襄给生吞活剥了:“你他妈就是南京的县太爷?”
冒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官服上的鹌鹑,原来对方是凭借衣服在确认自己的身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络腮胡子的汉子看他点了头,挥起他沙包大的拳头,对着冒襄的脸就砸了过来,把冒襄生砸到地上,脸都有些变形了,差点失去了意识。
络腮胡子的汉子还要对他拳打脚踢,但原来在灭火的衙役和狱吏都很快反应过来,拦在了冒襄身前:“无耻狂徒,竟敢对朝廷命官下手!”
这个络腮胡子的汉子正是封印,而他之前怀里痛哭的女人是白若云。
封印看着衙役们冲了上来,十几号人围在他面前,他脸上一点惧色都没有,依旧铁青,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又举起了拳头。
什么朝廷命官,狗官罢了!
董小宛才十几岁,能干什么事儿得被关到这狱里来被活活烧死,她能做错什么?
要不是封印的十几号老部下也赶紧出来拦住了封印的动作,怕是这十几个衙役和冒襄都能被封印活活打死。
冒襄被打的头晕眼花站不起来,直接呈大字型,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地上。
封印的几个老兄弟赶紧赔罪:“多担待多担待,家人在火里丧生了。”“无礼之处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封印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暴露,毕竟他们是偷偷来的南京,身上都是一身的官勋,如果被有心人发现,就会变成指摘他们有造反意向。
毕竟都是军营里的将士,按说是不能随便行动的。
冒襄听到“家人”两字突然来了精神,勉强用胳膊撑着坐起来,将嘴里的血水吐在了旁边,混着几颗被打掉的牙齿,这人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冒襄觉得封印刚刚那一拳,把他的内脏都震得够呛。
冒襄坐起来平视过去,冲着衙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视线让出来,封印他们便又直接出现在了冒襄面前。
刚刚站着被封印几个高个子吸引了注意,现在冒襄坐着,反而发现了在封印他们后面那具黑黢黢干巴巴的尸首,还有躺着一脸憔悴的楚善诚。
在楚善诚旁边,还有一个娃娃脸的青年跪在他旁边,不停地拿自己的袖子擦眼泪,却是冒襄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他们说的家人,不会是董小宛吧!
董小宛的家人,竟然寻来了!
冒襄听到跑水没有吃惊,看到牢狱被烧干净了没有吃惊,反而在看到楚善诚还有他身旁的这群人的时候吃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