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拽住婆母的衣角,怯生生地说道:“母亲,早去早回。”抬头只看了董万一眼,可能觉得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又赶紧回了炊房。
几个孩子也被她拥着一同进了厨房。
八个孩子吵吵闹闹的,你一眼我一语,看的董万头都大了,实在打心眼里儿佩服这妇人。
董万带着老两口出来走到巷子口,看到本来就有些行动不便的两位老人家因为过度的悲伤,互相搀扶着,走的十分艰难。
董万从巷子口给他们叫了一顶轿子,伺候着两位老人上去坐了,自己跟在轿子外面走着。
一开始两位老人还推辞:“不不不,怎么能你给我们叫轿子,自己走着呢?”
董万赶紧笑着用力搀着两位老人直接就上了轿子,吩咐轿夫赶紧抬起来,从轿子的窗户里对老人们说:“老人家们腿脚不便,我这都是应该的。”
老爷子王锴叹了口气,说道:“这太不好意思了,你说说这这”
“您呢,就别推辞了,安安稳稳咱们到大理寺最重要。”
轿子一路吱呀着来到了大理寺的门口。
董万走到看门的吏员面前,低声说:“世子妃的父母想让见见女儿的尸体,能放我们进去看看么?”
吏员上下打量了董万一圈儿,嘴里不屑地说道:“他们能进,但你,不能进。”说话间还摇了摇头。
董万赶紧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小银子递给吏员:“让他们进去看看就行,麻烦小哥帮忙多照顾照顾两位老人,毕竟刚刚痛失爱女。”
吏员脸上终于带了点笑:“还用你说,世子妃的父母,我当然能照顾好了。”
“多谢多谢。”董万给吏员连连鞠躬。
回到轿子旁,董万搀着两位老人进到大理寺门口撒了手,嘱咐老爷子:“我进不去这大理寺,老爷和夫人一定切记不能悲伤过度,这么大年纪了,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王锴在董万手上按了两下,算是感谢他送他们到这大理寺来看女儿。
离开董万后,老爷子赶紧上前搀住老太太,夫妻俩艰难地一步一个脚印往里迈,董万在门口不放心地一直盯着两人的背影,直到转过第一排的衙房,看不见两位老人的背影,董万才从门口撤回脚步,去门口的石狮子后面歇脚,等着两位老人出来。
董万等在门口许久,两位老人都还没出来,心里十分焦虑挂念,心里想着两位老人年纪都大了,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等着等着,倒是远远地从街道那头传来了马蹄声,董万后背微微靠在石狮子底下的大石墩子上,向那头儿张望。
是楚善诚和王五从教坊司那边策马赶回来了。
楚善诚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脸色严肃认真,宽肩窄腰,线条十分流畅,五官棱角越发分明张扬,远远望去,气势凌然。看着他这幅模样,董万的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了笑。
“你们倒是速度快,我刚把世子妃父母送来大理寺。”
楚善诚利索地下马,牵着缰绳交给大理寺门口的吏员。这吏员同刚刚面对董万的态度截然不同,毕恭毕敬地连头都没敢抬,把马牵去了后院。
楚善诚阔步走到还靠在石狮子旁的董万身边,问道:“那你怎么没一同进去。”
董万脚上用力,站直了身子摊手,道:“我也想,进不去么这不是。”
楚善诚应了一声:“哦”转身只身就往大理寺里面进。
董万一下子拉住他的衣角,带了点撒娇的语气说道:“把我一块儿带进去呗?”说着还嘟起嘴,摇了摇身子。
楚善诚低头看了看拉住他衣角的那只手,纤纤玉指根根如白玉般透明白皙,皱了皱眉毛。
董万以为他生气了,慌张地赶紧撒开手,往后撤了两步,一直盯着楚善诚的脸。
倒是楚善诚重新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用了蛮力将他几步带进了大理寺,然后又迅速的撒开手,冷漠地说道:“好了,进来了。”
像个大爷般又不管董万,背起手在身后,自顾自地去了放尸首的衙房。
董万紧走了两步,快步跟上。
楚善诚一个人在前面走着,心情十分不好,因为他刚刚面对怯生生的董万竟然心软了。
但他再之前,面对与董小宛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的小宛,反而觉得恶心与做作。
楚善诚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正对自己生气着呢,迈着大步子往衙房走,丝毫不管后面的董万跟不跟得上。
楚善诚和董万进衙房的时候,老夫妻俩还对着王琼心的尸首哭的泣不成声。
尤其是老太太,半跪在地上,用手扒着放尸首的桌案,哭的呼天抢地,旁边的老爷子怎么搀都搀不起来。
原来如花似玉的女儿,这般惨死,当父母的又如何不心疼呦。
董万赶紧跑过去搭手,帮着王锴将老夫人搀扶起来,劝慰她:“夫人,人死不可复生,还请您节哀顺变啊。”
老爷子王锴脸上还有成片的泪痕,一手扶着老太太,一手冲着董万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我们先走吧,看不了了”
王琼心惨死的模样实在是两位老人太难受了,再这样待下去,怕是几天几夜都离不开了。
董万看懂了王锴的意思,搀着老太太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楚善诚并不擅长处理这种感情之事,像个生人一般呆呆地站立在旁边,看着他们往外走,又呆呆地跟上董万,护在他们身后。
董万扶着老夫人出了大理寺,又立刻给他们喊了一顶轿子,照顾着两位老人先回去休息,但自己没有跟上,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楚善诚看着董万热切地像照顾自己的父母一般,贴心照顾着两位老人。直至轿子远走,两人立在门口,楚善诚才开口问道:“有从两位老人那儿问出什么么?”
董万抬眼看他说道:“老人家很久没见自己女儿了,只知道在镇国公府里受了不少罪,帮也帮不上,这几年一直替女儿担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