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贱胚子生孩子还需要我们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老爷都没有过来吗？”说话的是御史大夫的偏房妾室，赵怡文赵姨娘。

扶了扶鬓角，赵姨娘又接着道：“夫人，您进屋等消息吧，这天寒地冻的，别冻着您身体了。”

她旁边一位上着深蓝对襟宽衣，下身穿紫蓝条纹间色银丝镶边裙，腰封鎏金流云画案，端的是雍容华贵姿态的女人。正是御史大夫的正房妻子，陈冰珏。取自冰清玉洁通情达理之意。

“既如此，就先进屋。这寒冬腊月的，天是越发的冷了。”陈夫人扶着身边丫鬟的手踱步进屋。

后面跟着赵姨娘，孙沐云孙姨娘。

御史大夫何尚文是当朝右丞相何琦何琼玉的二儿子。

右相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何寿全何岁长为嫡妻所生，任职兵部侍郎，正四品手握实权。

二儿子何尚文字生辉是偏房周氏所生，任御史大夫，正三品无实权，且御史大夫向来是个得罪人差事。

三儿子何震轩字宇轩奈卫氏所生，年及弱冠，却是不肯入朝为官，投身商道，一年到头见不到人。

右相的两个女儿，分别是嫡妻吕氏和偏房卫氏所生。但两个女儿都没有活下来，一个不足月份出生没多久就死了。一个两岁时失足落水也没活成。

丞相最大的心愿就是要一个女儿，到如今都有几个孙子了，也没盼到。

生孩子的安氏是一个歌姬，虽说不是个卖的，却也高贵不但那里去。原是何尚文一时醉酒，把人家给......，后来收为妾室。

事发后，丞相因着二儿子的孟浪，训斥一番。由此安氏直接失宠，却是没想到一次就怀上了，这才有今日安氏产子一幕。

“这安氏倒是会挑时候生，除夕生子，福气不小。”赵姨娘坐着挑开一杯茶，拿着茶盖，倒也不端起来喝。

孙氏安分，对于赵姨娘的话并不接口。陈夫人压根不理会一个姨娘沾酸惹醋的话。

一时倒是安静下来了。

夜深后，看这时间，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下来，陈夫人等一天也累了。

“既然时间还长，都先回去休息后再来吧。”长时间这样等着也没意义。

再者安氏的身份也不值当一个当家主母等这么久。

众人散了之后，接生的稳婆整整接生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晨光熹微时，安氏才把孩子生出来。

刚生出孩子，安氏直接累的昏倒。

接到下人来报时陈夫人还未彻底清醒。

陈夫人身边的奶嬷嬷钱氏，轻声唤醒陈冰珏，“夫人，是个女孩。另外前院老太爷差人有请。”

“嗯？女孩，那就好生养着，把该有的奖赏发下去。今儿头疼得很。”一双手按上陈氏的太阳穴。

陈氏放松下来。

陈夫人睁着眼，酸涩得很。闭上眼，还想在睡一会儿，躺过去，心里却念叨这件事该跟老爷说一声。

老太爷请，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陈夫人还是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洗漱。

“这边这事儿也该跟老太爷说一声。说起来，这老太爷盼女儿孙女的也不是一天两天。”

奶嬷嬷伺候着陈氏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丫鬟搭手。

听到夫人这话，奶嬷嬷回道：“是啊，这回太老爷不知会有多高兴。”

陈氏拉下脸，声音淡淡的，“一个歌姬，生了女儿又怎么样，地位地下，老太爷会有多喜欢。”

“是是是，还是我们二郎最有出息。嫡出，别任何人都高贵。”

何御史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何逸晨，奈庶长子，为孙氏所生。

孙氏是最早跟着何尚文的。

孙氏也是老实，儿子又生的早，不然怕是有的她受得。

去到前院，正房老太爷住着。六进门的东厢房是陈氏住着的，从这过去有些远，陈氏是坐轿子过去的。

陈氏赶过去时，高堂上已经坐了人。

花白胡子，一身儒雅气息，收拾的干净利索，正是老太爷何相。

旁边大老爷，二老爷也在。

连大夫人孟氏也在，看来她是迟了。

最近朝中出现变动，皇帝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人人都是小心谨慎的在做事。

不敢偷懒打盹，事也多起来，右相府里一大家子到是忙碌起来。

见陈氏也过来了，老太爷开口道：“把你们叫过来，是有件事要宣布。最近听到风声，皇上病重。连我也没办法见到皇上，也不知传出来的消息是否属实。”

何尚文恭敬道：“爹，皇上病重，我们小心谨慎就好。”

何琦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了眼何尚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语气不明：“老二，你还需要多历练历练。”

“皇帝若真病重，消息传了出来，说明皇上身边不干净。若是假消息，这就是考验，对皇子和众人的考验。”

“这个时候站出来没有好下场，却也不得不考虑无妄之灾。从今天开始，我们丞相府里一切低调行事，不仅我们要低调，各自约束好自己的人，也要低调。”

“此外，不要皇子走的太近，太子更是不行。我们丞相府不站队，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到他这个身份，凑到那个皇子面前都是掉价。自己的儿子虽官职不高，若是与皇子交往过密，难免惹人猜忌。

见老太爷话毕，何寿全与何尚文跟着道：“儿子明白。”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都散了吧。”今天休沐，不上朝。

陈氏见其他人没有事可说，看了眼自家老爷，缓缓福身后说道：“父亲，安氏昨夜发动，今早得到消息，是个女孩。”

“女孩？”老天爷沉吟一会，又说道：“这安氏倒是个好的。”

说着，老太爷又笑一声，“这么多年我终于是盼到了。既如此，陈氏你要好好奖赏。等孩子养好了，抱过来看看。”

“是，老太爷。”

如今人生儿育女了，老太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倒是何尚文，一句话都没有问。

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待人散去，陈氏就往安氏住的偏房去看望。

进去发现安氏还没有醒，陈氏没有多待，交代一句孩子抱去东厢房后，就离开了。

这个孩子是要养在嫡母跟前的。

陈氏已经预料到这个孩子是怎么样的得宠了。

能博得老太爷一笑，可见她以后的日子怎样的好过。

时间一晃就过，正德四十二年，皇帝崩。

何晚及笄取字迟珠。

正德二十八年初，何晚生，右相喜，既爱又怨取名晚。

正德二十九年，太子不孝不悌，废太子。

正德三十六年，翼亲王造反，斩立决，诛三族。同谋者，宁郡王贬庶人，永世不得入京。求情者，同罪论处。

正德四十年，皇帝病重，十二皇子寝前尽孝，帝感其诚，封为太子。

正德四十二年，皇帝崩。十二子病逝。先帝葬后一月，四皇子登基，改年号为承运，次年运行。

承运始年(甲子年)丙寅月，帝祭祖告庙，大赦天下。追先帝为顺和。

六进东厢房里，钱嬷嬷向陈夫人低声询问道：“夫人，明儿就要把名单送上去了，大小姐和二小姐选哪个报上去，您决定好了吗？”

陈夫人放下手中的紫檀狼毫笔，不甚在意的回复：“选不选可由不得我，都是要报上去的，能不能中，就看命了。”

二小姐何婷是府里赵姨娘所生，就在何晚之后两年。

拿起已经绘画完成的山水图，陈夫人不甚满意的揉成一团。

“几年未画，手法倒是生疏了。”

钱嬷嬷恭敬道：“奴才瞧着倒是好的。”

陈氏瞥了眼钱嬷嬷，不作声。

钱嬷嬷没得到回应开始战战兢兢，陈夫人的性子她跟了这么多年最是清楚，她这是不喜了。

正准备退下，就听陈夫人又说道：“嬷嬷去把这件事告诉孟嫂嫂，再让她去告诉父亲。”

“是。”这就是不计较了。

府里就两个女儿，全都拉进宫，老太爷高兴的起来才有鬼。

何府里的两个女儿初选都是过了的，毕竟身份摆在那，怎么也不会通不过。

何晚与何婷随着其他选上的人去宫里给皇后贵妃看过才定下来，是何府大小姐。

皇帝公务繁忙，没有参加这次的采选。

何婷年纪还是小，进宫也做不到伺候人。而丞相府必须有一个女子留下。

“这何府大小姐倒是秀丽端庄。”皇后坐在中位，看着坐在旁边的人。这是宸贵妃。

宸贵妃不驳皇后的面子，“既如此，那就留下吧。”

“贵妃你觉得位份应该怎么安排？”皇后虽是六宫之主，权利掌握的并不牢靠。

何晚是当朝丞相的女儿，若是给的位份太低，只怕丞相面上不好看。

“你是一国皇后，这些事应是你做主。”

皇后语带犹豫，“那就封丽嫔？”

嫔位是一宫之主，嫔以下的基本就是奴才了。虽说一进宫就封嫔位惹人眼，却也没错规矩，再者何晚的身份也不好委屈。

宸贵妃没反对，皇后也松了一口气。

本不该这么匆忙就选人进宫，只皇帝后宫人数是在不多，这才登基没多久就选了。

如今人数定下来，加上何晚，一共有十二人。

消息传到丞相府里，右相叹口气却也没说什么。其他人也都反应不大。

赵姨娘却是气的很，怎么选上的不是她的女儿何婷。果然狐媚子生的，就是会勾引人。